护士念到她的名字，她正要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顾瑾年铁青着脸，几个跨步就到了她身边。

　　下一秒，她的手被顾瑾年死死钳住：“苏茉！你想干什么！”

第九章

　　顾瑾年的手握得紧，苏茉的手腕很快红了一片，有些疼，她试图挣开，顾瑾年却丝毫不让。

　　“苏茉，我再问你一遍，你在这是想干什么？”

　　苏茉看了一眼慌张跟在顾瑾年身后的小锦，瞬间明白。

　　她没有辩解的必要，冷着脸将手里的手术同意书和检查报告抵在他胸口上：“打胎。”

　　顾瑾年松了手，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额角青筋暴起：“苏茉，你不是说最爱我吗？可是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愿意生下是吗！”

　　苏茉听他冠冕堂皇的话，心里一片荒芜，再没有一丝波澜，只剩了疲惫与厌倦。

　　她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笑容极尽心酸：“你也知道我最爱你……”

　　“可是你呢，你不是早就变心了吗？还装作这幅在乎我的样子，顾瑾年，你不累吗？”

　　“我们都放过彼此吧，自欺欺人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啪——！”

　　话音刚落，清脆的一掌落在苏茉扬起的脸上，瞬间一片红肿！

　　小锦惊呼一声，抽泣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

　　苏茉却像是毫无感觉地站着，平静地弯下腰捡起被顾瑾年揉碎的纸，亦步亦趋地走远。

　　顾瑾年懊悔地盯着她，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颤，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把将她抱起。

　　将她扔进车里，又将车门关紧，按住她的手：“苏茉，我告诉你，我不会和你离婚，你乖乖地把孩子生下来，乖乖地在我身边一辈子！”

　　顾瑾年脸色不好看，声音却有些发颤，多了一丝声色厉茬的意味。

　　原本知道她堕胎时积压的怒意，在这一刻悉数化为惶恐。

　　她明明就在这儿，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却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顾瑾年深吸了一口气，才命令道：“开车！”

　　车辆启动，苏茉一副认命的样子，强硬地挣脱他的束缚，头偏向另一侧。

　　顾瑾年深深看了一眼苏茉，她确实瘦了不少，手腕细到连镯子都挂不住。

　　她像一只木偶，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也不肯再看他。

　　看着苏茉脸上骇人的巴掌印，他闪过一丝心疼。

　　顾瑾年心里闷得发慌，张了张嘴，语气终于放软了几分：“公司有一个美国的项目，可能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但我会抽出时间看你和孩子的。”

　　苏茉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静静坐在一侧，不搭话，将他完全忽略。

　　黄昏最后一丝残阳洒在她的裙摆。

　　车停在别墅门口，苏茉兀自下了车，顾瑾年跟在她身后进门。

　　她照例又坐在沙发上，裹紧了毯子。

　　顾瑾年走上前，蹲在她脚边，试探着将手掌贴在她小腹处：“岁岁，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

　　顾瑾年手心发烫，和苏茉肌肤相接，她却只感受到彻骨的冷。

　　顾瑾年忽然觉得气氛压抑得让他难以喘息，找了个“公司忙，晚上再来看她”的借口仓促离开。

　　片刻后，小锦哭喘着推开门，跪在她面前：“对不起，夫人，是我收拾的时候看见了医院的诊疗单，才自作主张地告诉了席先生。”

　　“夫人，他大小是一条生命……”

　　苏茉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怪小锦给顾瑾年告密。

　　或许这真是她的命，也是这孩子不认命，想要看看这个世界。

　　苏茉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她肉眼可见地变瘦，肚子却像吹气球一样鼓起。

　　顾瑾年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她相处，果然和他之前说过的，每天都会回来看她。

　　两个人都沉默着。

　　顾瑾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苏茉则是觉得和顾瑾年没有话可以说。

　　屋子里的氛围冷得生疏又让人窒息。

　　日子平淡地过去，到了苏茉的预产期。

　　顾瑾年推了所有的工作亲自陪着苏茉到了医院。

　　苏茉躺在床上，还是不愿意看他。

　　顾瑾年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手，她整个人瘦的出奇，甚至多了许多白发。

　　震动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诡异的氛围，顾瑾年看着标记为【林清绾】的电话，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林清绾的尖叫声瞬间充斥在病房里：“瑾年！你在哪，我想你，我要你陪我！我不想吃药！我好难受！”

　　顾瑾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茉，放低了声音安抚着：“清绾，我马上过来。”

　　挂断了电话，他踌躇着开口：“岁岁，我先去清绾那，很快回来。”

　　苏茉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顾瑾年暗自叹了一口气，推门离开。

　　几乎是他离开的瞬间，她腹中开始剧痛。

　　努力够着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键，气若游丝：“医生，我好像要生了。”

　　几个护士七手八脚地将她抬上担架，进了急诊室。

　　床上只留下一滩红色的血迹。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苏茉痛到几乎无法去思考。

　　她意识逐渐迷失，又被医生的声音叫回：“坚持住！”

　　她努力强迫自己清醒，疼痛再次袭来，这次更加猛烈，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她的腹部和腰部同时扎下。

　　医生的声音被口罩阻住，苏茉听得不真切：“胎位不正，再这样下去病人会失血过度，改为剖腹产。”

　　“病人家属呢！让他签同意书！”

　　护士急步出去又回来：“外面没有等待的家属！”

第十章

　　苏茉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是强撑着上身起来，声音发虚：“我自己签。”

　　麻醉药剂从后腰推入，痛的她连喘气的声音小了。

　　药效还没完全发作，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下半身被剖开的拉扯感，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窖里一样。

　　意识彻底消散之际，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手术室内响起。

　　“是个小女孩呢！长得很可爱！”

　　护士抱着已经擦干净的婴儿放在她脸侧，稚嫩带着血腥气的手在她耳朵上剐蹭着。

　　苏茉强撑住的最后一丝气也弥散，她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能感受到温度正在一点点从体内流失，最后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周遭依旧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她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但疼痛的感觉却先一步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苏茉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模糊的白色慢慢凝成人影，耳边的嗡鸣声一点点消失。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锦正毫无察觉地抱着孩子轻声哄睡。

　　麻醉药的效力逐渐褪去，疼痛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腹部仿佛被重锤击中。

　　苏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稍微的一点动作都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撕扯着。

　　细密的冷汗慢慢爬上她的额头，她仰躺在床上，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试图转移注意力。

　　脑子里忽然响起顾瑾年临走时说的那句，会很快回来。

　　他又一次失信了。

　　缓过这一阵痛，苏茉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小锦……”

　　小锦惊呼一声，将孩子放在她臂弯，又将她后脑垫高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苏茉才觉得好受了些，偏头看向孩子。

　　小小的一个人儿看上去格外可爱，粉嫩的手胡乱舞动，抓住了她的头发。

　　苏茉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小锦蹲在床边，仰着脸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