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韵呼吸一窒，当初那种撕心裂肺、崩溃绝望的痛苦瞬间朝她席卷而来。
　　冯笑笑神情更加阴冷，继续刺激她的神经。
　　“那孩子真的死得好冤呀，你难道半夜就没有梦见过他吗？他在喊你妈妈呀！哈哈哈哈……”
　　桑清韵握着笔的手蓦然收紧，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她的孩子是莫名其妙流掉的，检查结果只有一句“胎像不稳”。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工作劳累、日夜颠倒，坏了身体。
　　内疚和悔恨日夜缠着她，楚念白也因为流产的事心怀怨恨，对她更加冷淡。
　　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个已经成形的孩子对她哭着叫妈妈……
　　身旁楚念白忽然出声：“冷静。”
　　“你这是在审讯室，抛掉你的个人情绪！”
　　桑清韵蓦地收回思绪，闭了闭眼。
　　她死死压抑着滔天汹涌的情绪，冷眼看向冯笑笑。
　　“既然你只想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我就只能叫其他同事进来了。”
　　话落，她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砰！
　　身后传出一声手铐敲在桌子上的巨响，冯笑笑阴冷的声音从桑清韵背后传来。
　　“是楚念白跟我说，他不想和你有孩子。所以……他让我给你的安胎药里掺了米非司酮！”
　　桑清韵的脚步停在审讯室门口。
　　光只落在她脚尖，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暗影里，握着门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米非司酮……堕胎药。
　　她扭过头，无法置信地看向楚念白。
　　他还站在审讯室的一角，正满眼震惊地看着冯笑笑，像是看着某种怪物。
　　察觉到桑清韵的目光，楚念白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惶然。
　　他几不可察地摇头：“不是我……”1
　　他的声音，瞬间就被冯笑笑得意的挑衅掩盖。
　　“不过我只放了一点点，少量，多次……谁都查不出来！哈哈哈哈……”
　　“桑清韵，楚念白他讨厌你，也讨厌你的孩子！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岑京在门外听到这些，神情骤然阴沉，正要上前呵斥。
　　桑清韵已经转过头，看向冯笑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开口，声音冷静到了极点。
　　“看来你并不是第一次利用职务之便偷换药品，甚至投毒致人死亡。冯笑笑……”
　　她望着冯笑笑，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般令人胆寒。
　　“你该庆幸自己只能死一回。”
　　话落，她转身大步离开，将冯笑笑的崩溃喊叫和岑京的威声压制都甩在身后。
　　她极力压抑着心口的恶心和震痛，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可楚念白还在不断提醒她。
　　身旁一贯沉默的楚念白，难得露出了着急的神情。
　　他焦急开口：“药是我从医院拿的，我不知道被她动过手脚！”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我自己的孩子！”
　　空荡的走廊尽头，桑清韵蓦地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楚念白。
　　眼底除了死一般沉寂，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轻声开口：“楚念白，你已经死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楚念白眼眸一紧：“可是我们的孩子……”
　　桑清韵直接打断：“那不是孩子。”
　　一向反应极快的男人第一次这样怔在原地：“……什么？”
　　桑清韵深吸一口气，自虐般地开口：“他只是一些细胞组织、一滩血水，或者一块不成形的肉。”
　　她忍着五脏六腑搅烂的痛楚，一字一顿：“我跟你，没有孩子。”
　　楚念白怔怔看着她，满眼都是震惊和失望。
　　“桑清韵，你的心肠一直都这么硬吗？你的血是冷的吗？你没有感情吗？！”
　　他的质问和怒吼仿佛裹着血气，桑清韵却听得笑了起来。
　　但凡楚念白在她怀孕的那两个多月里多回几趟家。
　　但凡他回家之后不是直接躲进书房。
　　但凡他……多关注她一点。
　　他都会知道，她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桑清韵抹去脸上遍布的泪痕，看着面前神情复杂的楚念白，声音喑哑。
　　“你永远都是英雄、烈士，是人民的好警察……但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楚念白本就苍白的神情更显死灰。
　　他还想说什么，但桑清韵已经转过身离开了。
　　……
　　桑清韵回到了在警队附近租的房子。
　　自从打算和楚念白离婚后，她就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
　　上楼的时候，楚念白一直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们刚吵了架，又陷入冷战，谁都不想先开口。
　　桑清韵站在电梯里，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一下下跳动。
　　越往上，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叮——
　　电梯到了楼层，厢门渐渐打开。
　　一瞬间，桑清韵往外走的脚步蓦地顿住——
　　电梯外，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