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妤只是静静地听着，温柔地注视她，偶尔附和两句。

陆妤没有好好地做过妈妈，但她当过一次孩子，她知道，利远宸真的把陆念念养得很好。

说着说着，陆念念紧紧抱住了陆妤的脖子，说话间带着些呜咽的鼻音。

“妈妈，你以后不要再睡那么久了好不好？我跟爸爸真的很担心你，我们每天都在盼着你醒过来。”

“妈妈，我们以后不要分开了。”

陆妤沉默着，没有给陆念念明确的承诺。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也不确定利远宸的心意，毕竟愧疚是会过期的。

做不到的事情，不承诺会更好。

“我……”

望着陆念念清澈的双眼，陆妤喉咙有些哽。

恰在这时，利远宸走了进来，打破僵持的局面。

“念念，妈妈还需要好好休息。”

听到利远宸的话，陆念念轻轻亲了亲陆妤的额头，随后手脚并用从陆妤的床上爬了下来。

跑出门口时，陆念念趴在门边又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利远宸和陆妤还像刚才一样，保持着距离，停留在原地。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直觉不对。

等她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利远宸才缓缓上前一步。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谈谈吧。”

陆妤抿了抿唇，利远宸率先开口：“这次让我先说吧。”

他看着挣扎着坐起身的陆妤，缓缓坐在了床边，感受到身侧床垫的凹陷，陆妤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利远宸眼中，直叫他心底泛起一股苦涩。

想要握住陆妤的手停在半路，蜷缩着收回。

“有些事，我想和你说清楚，也希望你知道。”

第27章

陆妤深吸一口气，悄悄垂下了眼帘。

她想，大概又是要离婚吧，念念一直在他身边长大，对于她来说，爸爸应该是比妈妈更亲近的人。

更何况自己恢复名誉之后，还要回到边境，那里生存环境恶劣，自己又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自己如果要把她强行带走，反而会害了她。

思及此，她抢在利远宸开口前回答：“我答应你。”

“什么？”利远宸脸上的喜悦还未完全展开，陆妤接下来的话就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我同意离婚，并且放弃念念的抚养权，她跟着你远比跟着我更好。”

利远宸的心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无情的风将他一次次贯穿。

陆妤不要他了，也不要他们的女儿。

她要跟他离婚。

得到这个认知，利远宸的身体微微颤抖，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心底迸裂。

他一把抱住陆妤，将自己通红的双眼藏在了她颈间。

“阿妤……我知道错了，我以前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是我后知后觉，我不想跟你离婚，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陆妤皱着眉，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殿下，为帝国尽忠是我的信仰，您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更不需要用这种方法补偿我。”

陆妤的声音越平静，利远宸的内心就越慌乱，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清自己，他们就不会走到这般田地。

“不是愧疚，也不是补偿，陆妤，我真的……真的爱你，我、我不想跟你离婚，我们可以一起陪伴念念长大，她会是最好的王储，帝国唯一的继承人。”

陆妤肩头传来阵阵湿热，她垂下手，许久都没有开口。

换作以前，她听到这番话应该会欣喜若狂，或许又会一整夜都睡不着，可她的内心如今却出奇地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利远宸怎么会突然爱她呢？

明明只见过两面，明明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过，明明最伤人的话、最让人痛苦的事都是他做的，怎么会突然爱上呢？

因为孩子？

还是因为自己突然死掉呢？

陆妤推开了他。

“抱歉，我觉得您现在是不理智的，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吧。”

“为什么？阿妤……你不爱我了吗？”

利远宸眼中满是破碎的微光，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似乎在畏惧陆妤即将说出口的答案。

见她摇头否认，利远宸眼里的光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殿下，我爱您，可我觉得您的爱与不爱都太轻率了，我现在只想尽快恢复身体，回到边境星域，或许对你我来说，没有联系的那三年才是最好的。”

话音未落，利远宸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了，她说的每一字对他来说都如同利刃穿心，让他痛不欲生。

他怔在原地，脸上的血色骤然消退、苍白如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

他努力地想要开口，却只觉如鲠在喉，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许久才苦笑一声。

“是我，是我自作自受。”

“但是阿妤，你始终都是念念的母亲，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即使你现在接受不了我。”

“我们……来日方长。”

第28章

陆妤和利远宸的对话，被陆念念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小小的身影躲在窗户底下，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泪水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等里面没了声音，她才悄悄离开，跑远了才敢哇哇大哭。

陆泽就跟在她身后，本以为这么小的孩子会伤心难过，甚至可能会生陆妤的气不再与她亲近，可陆念念的行为却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他准备的那些安慰和辩解的话，也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小蛋糕，小蛋糕，你一定要让、要让妈妈开心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跟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们说话，这些小蛋糕她准备了很久，可陆妤至今都还没有收到。

陆念念一边抹眼泪，一边抱着蛋糕盒子往陆妤的房间跑。

其实这条路，她已经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了。

再度返回。

陆妤周围已经没有了利远宸的踪迹，她独自一人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着康复设备，一见到陆念念，她嘴角就不自觉浮出了一个微笑。

陆念念“哒哒哒”地跑上前，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可爱。

她踮着脚，举起蛋糕盒子，试图让自己和它们一起离陆妤更近一点。

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陆妤眉头微蹙，还不等她开口询问，陆念念就又把蛋糕往前送了送。

“妈妈，这是、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小蛋糕，你能尝尝吗？”

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陆妤眸色一暗，她缓缓松开扶手，双腿顿时无力地跪坐下来，视线刚好与陆念念平齐。

在小孩子期待的目光中，陆妤拈起一枚放进嘴里，丝滑绵密的奶油在舌尖融化，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沁人心脾，陆妤心底却泛起一股苦涩。

“谢谢念念，妈妈很喜欢。”

陆念念小嘴一瘪，妥善地放好蛋糕盒子，伸手轻轻地抱住了陆妤。

她的眼眶一片潮湿，说话时却强忍着不哭。

“念念也喜欢妈妈。”

屋外的陆泽皱起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陆妤小时候，那时爸爸妈妈都常年驻守星舰，很少回荒星，偶尔见面时，陆妤也是这样一副想靠近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利远宸缓缓走到陆泽身边站定，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相拥的母女。

陆泽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

“小妤从小就是这样，认准的事情不会放弃。”

“我知道，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但离婚不行，你也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把她们带走。”

“呵。”陆泽嗤笑一声。

“现在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陆泽抬脚走出去，朝着陆妤和陆念念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他的手掌落在陆念念头顶，语气温柔。

“你妈妈小时候听过很多有趣的故事，你要是喜欢，晚上可以来找她一起睡觉，她会讲故事给你听。”

“真的嘛！”

陆念念眼睛倏地亮起，两只小手在身前握着拳头，满脸期待地望着陆妤。

陆妤下意识地看向陆泽，见到他肯定的眼神，陆妤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啦，念念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

“耶！太好了！我今晚就要跟妈妈一起睡！”

陆泽挑挑眉，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给陆妤讲过的那些故事，如今也要传承下去了。

第29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陆妤也在日复一日的康复治疗中逐渐好了起来。

现在的她基本活动自如，已经可以不用旁人搀扶，独自带着陆念念一起去花园散步了。

“哇！妈妈戴这个花花真好看！”

利远宸站在不远处，看着陆妤也把一朵小花戴在陆念念头上，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他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却被陆妤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并非陆妤不让他靠近，而是她流露出的疏离和陌生让他害怕，他怕他们离得越近，距离就越远。

果然——

“陛下。”陆妤礼貌地向他行了个礼，之后便没了其他言语。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陆念念左看看右看看，一人一边牵起了两只手，随后老神在在地说：“爸爸，你不合群。”

陆妤和利远宸不约而同地看向中间的洼地。

就见陆念念板着一张小脸故作老成地“啧啧”两声，随后说道：“妈妈头上有妈妈戴的花，念念头上也有妈妈戴的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