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顾世风慌了神，跌跌撞撞奔进房内。

“……顾爷爷。”

抓起吹在床边的呼吸机，她颤抖着凑上老人的鼻唇。

可手指碰到老人的鼻翼，哪里……已经没有呼吸了。

轰的一下，脑海的弦刹那崩断。

眼泪无处四流，她顾不上擦，慌慌张张朝门外跑，哽咽喊着：“顾爷爷，您等着，我马上去叫医生。”

可她刚冲出们，却迎面撞见沈母带着纠察人员气势汹汹冲来：“纠查队长，快抓住顾世风个没良心的，她竟然公然谋害死了顾首长！”

“什么抓不抓的！快叫医生！叫医生来啊！”

顾世风急的整个人都要崩溃，可沈母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你现在装什么好人？顾首长早就咽气了！”

“你闭嘴！”

她忽得一声吼，通红的眼眶溢满杀气，生生吓住了叫嚣的沈母。

沈母后退一步，躲进穿着白制服的纠察人员身后，才后怕嘀咕：“你们看，她对我这个亲妈都是这个态度，就是没有品德。”

这时，闻讯而来的医生已经冲入病房。

顾世风没心思去管沈母，只愣愣望着病房内。

纠察人员见状，也按兵不动。

可没一会儿，里面的医生却遗憾摇头：“首长忽然脑溢血，血管都破裂，已经无力回天……”

叶海莹赶来，正好听见这话。

高大的身影踉跄一步，他下一眼看向的，就是门口失了魂的顾世风。

这时，沈母忽得大喊：“京秋，你也听到了吧，顾首长好好的怎么会突发脑溢血，我们来时，就顾世风在房间，一定是她说了什么气话，气得他忽发脑溢血！”

“顾世风一定是记恨你上次在火场救了俏儿没救她，故意使坏害人！”

“顾首长是咱们北城军区的顶梁柱，你们要把顾世风这个祸害抓起来，她真是该死啊！”

可叶海莹忍着情绪，一直没有动作。

顾世风却腾的一下转过身，失去理智般推向沈母：“你才该死！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帮凶——”

“顾世风，住手！”

纠查人员和叶海莹纷纷上前阻止。

叶海莹抱着人，顾世风还在挣扎，死死盯着沈母。

“该死的是沈俏儿！你这么急着给我定罪，是不是生怕你的好女儿被抓走？”1

沈母却丝毫不慌，还拱火：“白眼狼，你就见不得你妹妹好！你妹妹在文工团跳舞呢，她哪里能跑来首长这？”

顾世风却只含泪扯住叶海莹，哭得无法自抑。

“去抓沈俏儿，她害死了爷爷！我来的时候，见到她慌张跑出病房，你可以查走廊监控，她一定来了！是她害人！”

“你放开我！去抓她啊！”

“顾世风！”

叶海莹忽得高喝，他红着眼抱着人，双手用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大力。

“我知道你着急，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亲爷爷！我的爷爷没了，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男人神色压抑又隐忍，声音慢慢冷静。

“但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冷静！”

“先不说你妹妹有没有责任，就她那个胆小的性子，她进了纠察所能说什么？你暂时进纠查所，我相信你不会害爷爷……”

“啪嗒，啪嗒”

顾世风忽得停下挣扎，就这样直直看着他，眼泪滴滴砸下。

“叶海莹，这是相信不相信的区别吗？沈俏儿胆小就可以逃避责任，我就活该别抓起来盘问？”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叶海莹的目光笃定，松开她低声辩解：“我不会让你有事。”

顾世风却冷嘲一笑，她没害人，本来就没事，他的保证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她痛心的，不过是他此刻想都没想就偏向沈俏儿的态度罢了。

“叶海莹，冷静……不是冷血。”

说完，她主动朝纠察人员走去，任由他们戴上镣铐，把她带去纠察所。

坏事传千里。

一路上，被无数人审视，怀疑，甚至唾骂。

她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屈辱，一个小时后，才抵达纠察所，被关进看守室审讯。

“顾世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有害顾首长。”

她拿出口袋里的功勋牌，递了过去：“这是顾爷爷亲手给我的，你们能看在它的份上，去查一查走廊的监控吗？”

“我从护士站回到病房，顾爷爷已经出事了。”

问话员见了功勋牌，态度瞬间变了：“明白了，沈同志，我们会尽快查清事情原由。”

见功勋牌，如见首长本人。

全军的人都知道，功勋牌的主人不会轻易给出它，一旦给出，那必然是无条件信赖。

这样的人，不可能害顾首长。

很快，顾世风被带到另一间明亮的休息室，没有人审讯，他们还为她准备了茶和水果压惊。

她没胃口吃东西，煎熬等待着。

从上午等到了下午，从天晴等到了乌云密布。

这一等，就是三天。

期间，叶海莹一直没有来。

三天后的下午，顾世风被告知：“沈同志，我们和护士站的人核对了时间，顾首长发病时，你还在护士站，确实无辜。”

“但病房外的监控恰好坏了，所以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其他人进入了病房。”

所以，她承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沈俏儿还躲过了一劫？

太可笑了。

“轰隆——”

顾世风走出纠察所，外面正好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冰凉的雨水砸在她身上，瞬间湿透了衣服。

她漫无目的朝前走，忽得头顶上的雨一停，抬头一看，只见叶海莹撑着一把黑伞，像是没事人那样温柔说话。

“我来接你回家。”

“滚！”

“啪”的一下，叶海莹的手被砸的通红。

他眼中闪过受伤，可接着顾世风又猛地推开他——

“叶海莹，你怎么好意思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凭什么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你此刻温柔的嘴脸也同样去哄了沈俏儿，我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一句接一句，她的脸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叶海莹终于绷不住，他站在原地没再上前，只沉闷问：“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顾世风却用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绝道：“你能不能看在顾爷爷的份上，看在我曾经爱你的份上，放过我？”

“算我求你了，会我一条活路吧……”

叶海莹眸光一沉，那握紧伞柄的手，骨节因为大力而发白。

半响，才传出他隐忍的一句——

“好。”

第9章

叶海莹松了口，顾世风终于放下心。

她回到家洗漱后，沾床就昏睡过去。

梦里，她一会儿跌落冰窟，一会儿坠落火山。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功勋牌，咬牙撑着，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顾爷爷在说话——

“世风，坚持下去，你是个好孩子，爷爷一直为你骄傲，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困难，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世风？醒醒！”

顾世风忽得被叫醒，才发现没有顾爷爷，她依旧在家属院。

映入眼帘是叶海莹紧张的脸：“快把药吃了，你昨晚烧了一夜。”

男人的手递过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躺着两片白色药片。

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世风垂下眼，她不傻。

有些温柔是裹着蜜的砒霜。

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够了。

她撇开眼，没接过男人的东西，只问：“几点了。”

叶海莹眸光暗了暗，把药放在桌上：“九点了，我去给你热饭，你把药吃了。”1

“不用麻烦了，去民政局吧，我们昨天说好了的。”

顾世风掀开毛毯下床，既然决定要分开，就没必优柔寡断，藕断丝连。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离婚的事，不能再拖了。

见她坚持，叶海莹也没再多话。

一个小时后，两人办好了离婚手续。

顾世风和叶海莹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