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晚课、被罚抄写经文，不管做什么，他总要带着这只狸猫。

　　狸猫偶尔也会消失一两天，但很快又会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玄离长大了。

　　在住持和寺中僧人的教导下，他渐渐褪去稚气，一点点沉稳下来，变成了世人眼中清冷出尘，情绪不外露的玄离和尚。

第25章

　　他依旧还会打理狸猫身上的毛发，闲暇时带它在院子里晒太阳。

　　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他没有那么小时候那么喜欢它了。

　　可这只是在外界看来。

　　待在玄离体内的顾寒声，清楚的知道，他为了完全摆脱世俗的情感，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玄离十六岁的时候，寒中寺又来了一个小弟子。

　　元尘。

　　彼时的元尘还只有十四岁，少年心性，他一来，整个寺中几乎都是他的身影。

　　上一秒，他将寺里的长辈惹的暴跳如雷，下一秒，他又将刚入门的师弟们欺负得哭着找住持告状。

　　根本没有人能管得住他。

　　这样活泼的性子，很快吸引了狸猫的注意。

　　狸猫开始频繁的消失在玄离的视线之中，他又产生了他本不该有的情绪——嫉妒。

　　即使玄离跟元尘的关系很不错，可他依旧开始嫉妒。

　　嫉妒元尘能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对狸猫的喜爱，也嫉妒狸猫对元尘的亲近。

　　玄离总是会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借由参悟佛法之名，来消解自己这些情绪。

　　时间越长，他的情绪也越内敛。

　　甚至很多时候，顾寒声都觉得他已经无悲无喜。

　　他的情绪藏得太深了。

　　直到玄离十七岁，狸猫消失了。

　　他找遍了整个寒中寺，也没有找到它的身影。

　　元尘也表示没有见过它。

　　玄离问了寺中的长辈，这才得知后山的存在。

　　后山因为动物多，又是一块宝地，因此有不少小妖能修成人形。

　　狸猫说不定是回后山修炼了。

　　长辈还叮嘱他：“妖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如果能夺得佛法高深僧人的元阳，就能一举成为大妖，为此有不少小妖会走这样的捷径，你一定要小心。”

　　玄离应下，却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元尘也开始下山云游。

　　整个寒中寺，再没有与他像朋友一样亲近的人。

　　他愈发冷了下来。

　　玄离以为，他的生活就这么冷冷淡淡地过下去。

　　直到两年后的一个晚上，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禅房。

　　女子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明亮好看得不像话。

　　她的眼神他从不会认错，是他的那只狸猫。

　　玄离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再见的时候还是这样一个场景。

　　微微出神，她就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来得及躲。

　　馨香入怀的一瞬间，他的心里从未有过的震荡。

　　多年的修身养性，几乎要在这一刻崩塌。

　　“和尚，你跟我睡一觉吧？”

　　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玄离这才如梦初醒。

　　而此时，他的手掌距离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不足半寸。

　　他猛地将她推开，用冰冷的神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杂乱：“姑娘请自重。”

　　“没成功呢。”她的语气有几分低落，不过很快她就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和尚你要记住我，我叫阿狸。”

　　阿狸弯腰，与盘腿坐在床上的玄离视线平齐。

　　她的笑容晃人眼睛：“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等到玄离再次回神，禅房中早就没有了阿狸的影子。

　　他双手合十，念了无数遍清心咒，才真正静下心来。

　　这时，他才想起那个长辈曾叮嘱过自己的话。

　　他也瞬间明白了阿狸的目的。

　　顾寒声明显能感觉到玄离心绪的变化。

　　不明显，可在他平静了两年的心里，却像是燃了一把火，灭不掉，愈烧愈烈。

　　就像阿狸所说，她果然开始频繁的在寒中寺出现。

　　其他人也知道后山是什么样的存在，阿狸也不是第一只光明正大在寺里行走的妖。

第26章

　　只是碍于妖界的传言，僧人们难免有几分防备。

　　不过看出阿狸只喜欢往玄离身边凑之后便也任由着去了。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玄离无欲无求，是绝对不会被妖迷惑的。

　　期间，住持也找过玄离几次。

　　话里话外，表示对他的相信，可也提醒他不要失了本心。

　　玄离也问：“既然知道妖会蛊惑人心，为什么还允许她们进来？”

　　“会相信这种传言的妖其实并不多，而且，这能锻炼寺中僧人心性，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妥。”

　　住持缓慢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我们更是有义务引导她们走上修炼的正途。”

　　玄离也不知有没有领悟到住持所说的这些话，只道：“弟子明白。”

　　他好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不管阿狸如何，他面上也不会有一丝波动。

　　至于他的心里如何，只有他自己以及现在困在他身体里的顾寒声知道。

　　两个人就这么过了几年。

　　顾寒声就这么看着玄离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感，一次又一次地拒绝阿狸。

　　他能感觉到玄离心里的挣扎与痛苦。

　　负面的情绪，也会从一颗小小的种子，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极致的压抑，最后只会爆发，然后消弭。

　　那个晚上，阿狸下了药。

　　药性被激发的那一瞬，玄离心里那道厚实的墙终于被击破。

　　顾寒声知道，他明明保持着理智，却依旧任自己沉沦了下去。

　　他自己击溃了自己的信仰。

　　等冷静下来，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情。

　　他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佛。

　　唯有一条命，能弥补自己的罪过。

　　可他担心，若是事情传出去，她可能会被寺中的人伤害。

　　他只能让她离开。

　　那日的清晨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是温暖的。

　　大殿空旷，玄离直跪在佛像前。

　　这是他第一次问佛。

　　“住持总说弟子颇具佛性，一点即通，可弟子从来不明。”

　　“贪嗔痴恨爱恶欲乃人之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乃人之六欲，世上是否真有人能真的断绝七情六欲？”

　　“承蒙佛祖厚爱，可弟子，并非具有慧根之人。”

　　“多年来，弟子身体里像是住了两个人，一人信仰她，一人信仰佛。”

　　“弟子不知要如何选择，求佛祖指点迷津。”

　　大殿中，檀香缭绕，只余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玄离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任何答案。

　　他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世间痛苦之人众多，他们都相信我们能帮他们指点迷津，我救过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

　　顾寒声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吸力传来，自己便从玄离的身体里抽离。

　　他站在大殿中。

　　殿中依旧没有人，只有玄离盘腿坐在正中央，手中攥着阿狸送的那串佛珠，没了生息。

　　顾寒声低头看着玄离，心里情绪翻涌，难以平静。

　　不知是哪里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