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苍小姐在天之灵，她也定会为将军开心的，启程吧，将军吧。”

东方清荒收回怅然视线：“改道，走南城墙那条路。”

抬轿子的小厮有些纳闷：“将军为何不走那条大道，那条路既省路程也最快哩！”

喜嬷嬷笑了笑，摇着红扇恭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今日将军大婚，南城百姓居多，每逢喜事便夹道欢迎。”

“将军爱极了郡主，是想收到全城百姓祝福，以求子嗣绵延！”

众人喜笑颜开。

东方清荒的双眸却愈发冷寂，并非如此，他许诺过苍姝怜的。

若有一日大婚，他便备下十里红妆，许她一场盛京最盛大的婚事。

要得到盛京满城百姓祝福。

走他们相约之路，兑现给她的承诺，便也算他娶过她了吧。

迎亲队伍徐徐前行，行程过半，夹道的百姓寥寥。

一群放风筝的孩童嬉笑着，扯着风筝线挡住了东方清荒的去路。

“哪家的小孩？”

刘明冲上前要去扯断，东方清荒却拦住了他：“让它飘着吧，它会知道要飘向哪儿。”就像他最后放飞的风筝。

苍家出事前一晚，东方清荒放飞了给苍姝怜的第一百二十一只风筝——

“等我挣得功名，我便来娶你可好？”

他目送风筝跃过院墙，可突遇奇风，那只风筝没有飘向苍家，而是飘向了瑜安郡主的庭院，被一不懂事的丫鬟生生从空中拽了下来。

风筝没有飘向它该去的地方，他也没娶到他想娶的人。

喜嬷嬷的话将东方清荒拉回现实：“奇了怪了，今天这街面上静得出奇！人呢？”

东方清荒凝着仍空荡的街边，莫名躁郁。

是啊，人呢？

待到车队走到南城墙，才发现消失不见的百姓都围在这里。

他们遥指着不远处，议论声鼎沸——

“听说了吗？嘉禾县主苍姝怜居然一直没死，待在军营为妓，卧薪尝胆就是为了为苍家翻案。”

“可不是！还有那不怕死的男子背着她去敲闻冤鼓，那不是打当今圣上的脸吗？”

东方清荒身形一滞，他的苍姝怜没死？！

他直接翻身下马，边拨开人群往前挤去：“苍姝怜——！”

红砖堆砌的门楼上，姝娘单薄的身体如破布，悬颈挂着随风飘扬。

东方清荒失声发笑：“她是姝娘，不是我的苍姝怜，不是……”

可身旁人却大声提醒：“姝娘姝娘，就是苍姝怜啊！”

第23章

姝娘？怎会是她？

他惊慌失措的望向四周的人：“你们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她不过军中营妓而已。苍姝怜呢？嘉禾县主呢？在哪里？”

四周百姓慌乱跪在地上：“将军，挂在城墙之上的便是苍姝怜啊。”

他的脸色蓦然阴沉，仍是不可置信，他说：“胡说八道，其罪当诛！”

他一身的肃杀之气，周围的布衣百姓慌慌跪下：“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小的胡诌！”

他抬头却看见则礼被挂在城墙上已然奄奄一息，而姝娘一袭血衣，随风飘荡在空中。

身旁的喜嬷嬷被吓得捂住了眼，用帕子掩住城墙上那厚重的血腥味：“将军，还请不要误了时辰。郡主已经在府里等您了，届时我们走大道回去便无碍。”

东方清荒凝着地下跪伏的两人，震怒道：“今日本将大婚，便不与你等计较。”

随即他又吩咐身边的刘明：“去查！给我仔细的查！为何军医和姝娘会出现在这里。”

刘明应了声，又道：“将军请宽心，苍姝怜姑娘的死讯早在三年前我们便再三查证过的。若她还存活在世，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东方清荒紧拧的眉头稍稍平了些，他翻身上马，手中的缰绳却紧紧渗进血肉中。

是苍姝怜吗？

她是不是在怪他，明明说好的此生只娶她一人，结果又娶了另一人。

他垂下眼眸，前方敲鼓奏姝，可他却只觉刺耳。

终究是他负了苍姝怜。

是他的错。

……

不多时迎亲的车马队便稳稳停在了秦王府。

瑜安郡主凤冠霞帔，手持一柄团扇。

东方清荒滞了一瞬，忽而想若是他的苍姝怜还在，今日也定是明艳动人。

东方清荒下马给秦王、秦王妃行了礼。

秦王妃站在府门口已是泪眼婆娑：“东方清荒，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瑜安，她从小到大骄横惯了，她有什么过错，多包容多体谅。”

“我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秦王伸出手紧紧握住秦王妃，此刻亦是泛红了眼眶：“好了，好了，别耽误了他们的时辰。”

秦王妃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别过身去，哽咽道：“好了，你们走吧。”

东方清荒俯身行礼：“小婿拜别岳父岳母。”

喜嬷嬷闻声，高呼道：“起轿！”

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行大路，不过两处拐角便到了镇国公府。

行拜礼时，东方清荒却是心不在焉。

刘明到此刻还没有回来报，情况究竟如何了呢？

……

晚上。

镇国公府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举杯畅饮，庆贺这场盛京中极为盛大的婚事。

东方清荒穿着喜袍，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为他斟酒。

“东方将军年少有为，如今又娶了瑜安郡主，此后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啊。”

“是啊是啊，东方将军与瑜安郡主可谓是才子佳人，实在是登对！”

“那祝将军和郡主早生贵子！”

东方清荒敷衍的应付着，他此时的思绪却并不在此。

忽而刘明急匆匆跑来，他慌忙将刘明拉到一处无人的庭院中。

“究竟怎么回事？军医和姝娘怎会被挂在城墙之上。”

刘明还未来得及喘匀呼吸，就惊慌道：“将军，姝娘便是苍姝怜！”

“三年前，她被流放闽南。与官兵发生了冲突，官兵将她残虐差点致死，随意丢在乱葬岗。流放路上，千金小姐受不住死的太多了，是以我们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苍小姐还尚存一息，被无良的嬷嬷捡了，以十文钱的价格被卖至军营为妓。”

“因为她面容尽毁，是以她改了名字和身份。”

第24章

东方清荒身形一滞，踉跄退后三步。

他的眼里只剩慌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若她真是苍姝怜，她为何第一次见我没有和我表明身份。”

刘明长叹了口气，道：“将军，若我是苍小姐，我也定然是不敢与你表明身份的。”

“她彼时是叛臣之女，若被发现是要被砍头的。她想必是不想连累将军……”

东方清荒跌倒在地，双目猩红。

姝娘？苍姝怜？

换做是谁，都定然不可能将她们二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怎么会……

他的苍姝怜没死，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害死了她身边最亲近之人，还对她施以那样的刑罚。

他怎么能没有想到，若她真的只是普通营妓，她怎会认识端宁皇后的白玉流苏簪。

又怎会知晓他的一切喜好。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便早该知道的。

她说过的：“奴也曾有过心上人，他为奴做了好多只风筝。”

可他偏偏以为只是巧合，可他偏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垂着头无力任由泪水淌下，又忽而想起了些什么。

他还未得及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