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了？”

他沉声问她。

一旁的魏母急了，把秦景恬推倒一边，争抢着道：“你管她做什么啊，掉下去的又不是她，她好着呢，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魏母势要把秦景恬赶出去的模样。

“娘，你别闹了！”

魏严礼一声制止，彻底将魏母给整傻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她有些疑惑地问：“儿啊，你莫不是摔傻了……”

说完，她还想要伸手去探魏严礼的额头，却被他一手甩开。

“娘，这些年你还不够糊涂吗？”

魏严礼早早就没了父亲，而到底父亲是怎么死的只有魏母最清楚。

第43章

从生下来开始，他的命运就注定充满了利用。当年魏严礼还在上小学，每次放学回到家，还未靠近家门便听到客厅一阵争吵，还伴随着瓷器玻璃摔碎的声音。

“你说那男人是谁？”

“你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你先说那男人是谁？”

“怎么了，我不能跟男的来往了吗？”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暴风雨。

魏严礼瑟缩着躲在门后，始终不敢敲门。

每次这时候，他稍微一不注意，娘的怨气又要发泄在他身上。

“好啊，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不是个男人，居然敢打女人？”

有一阵推搡声夹杂着谩骂声，直到一个闷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魏严礼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声响，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穿过门沿边蔓延开来。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连忙推开家门，却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到了。

自己的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鲜红色的血流了满地。

“爹，你怎么了？”

魏严礼想要跑过去救自己的爹，却被魏母一把拉住。

“好孩子乖，你爹不小心自己磕到桌角了，没事你还有娘呢。”

说完，她一把将魏严礼拥进怀里。

可他明明有感知到娘的双手在颤抖。

于是，魏严礼的爹在自己眼前咽了气。

自此以后，魏母对魏严礼的控制欲也逐渐强了起来，一点不顺她的心意，就是一顿打骂。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考军校，每一步都是按照魏母的意思前进。

魏严礼痛苦地闭上眼，叹气道：“你当年对不起我的父亲，如今也不肯放过我的前妻吗？”

闻言，魏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名字一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还记得？”

良久，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魏严礼只觉得好笑，谁会不记得自己爹呢？

“娘，你与沈婉清私下里的交易我都知道了。”

魏严礼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母亲，当年那个推倒父亲的人仿佛又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他的面前。

“母亲，你为何会有如此狠的心？”

当年对父亲也是，对他也是，如今对秦景恬也是。

魏母一直以来都想要掌控他们所有人，想要所有人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来听她指挥，而任何不服从的人或者事都会被她给去除。

“娘，其实您也早知道沈婉清并非心思简单对吗？可是你不过是想要在我身边安插人，为了更好地控制我罢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你生下来的工具人。”

当年的魏母也只是一介村姑，与秦景恬不同，她无父无母，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可那时地主家的小儿子，偏偏瞧上了她。

那就是他爹。

地主家向来强势，哪里会同意让这种出身的野丫头嫁进自己家里，于是差人准备连夜将魏母赶出村庄。

哪知当时十几岁的魏母双腿直接往地上一跪，哭喊着自己腹中已经怀了孩子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怨秦景恬的，我单单恨她为什么像我娘一样不自重！”

这话他说的极重，秦景恬几乎有些站不直，还好身旁尚有刘温澈扶着。

第44章

可是魏母呢？

她一路机关算尽，走到现在，死了丈夫，离了儿子，孤身一人。

魏严礼一字一句当面揭示她犯下的种种罪恶，气得魏母就要倒地晕厥过去。

自此，真相大白。

原来，魏严礼也并不是地主家的儿子，而是魏母当时随便和一个村里的混子结下来的恶果。

只是她眼界颇高，看不起那没出息的混子，也不愿过那穷苦日子。

于是她将主意打到了地主家上，人们都说小儿子最是天真，哪怕租工在他眼皮子地下偷了懒，他也只会笑一笑。

可怜他被魏母盯上后，命运坎坷。

两人刚奉子成了婚，就赶上了五十年代的斗地主。

魏家偌大一个家业，瞬间变成虚无。

这些年来被压迫的农民寻到了发泄口，一窝涌地冲向他们魏家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没了田地和宅子的魏家人风雨漂泊，无所依靠。

这些享尽了富贵的人哪里有过这种遭遇啊，不久，魏家人齐刷刷吊死在了离村口不远处的林子里。

听说村民都不敢靠近，偏等到尸体烂了，发臭了，村里才肯派人来处理。

而魏严礼那个便宜爹是唯一活下来的魏家人。

只因为他太单纯了，从来没对租工们摆个臭脸，甚至钱次次都会多给点。

当初那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的租工给了他一份信，让他去城里的中学里当个老师。

魏严礼那个便宜爹虽然干不起重活，但好在富贵的时候有上过私塾，总算才能没饿死去。

可魏母见魏家一日失势，嫌弃魏父无趣的她很快就在外边新勾搭上了一个男的。

魏母做事从来都不在乎手脚干不干净，可惜这城里比不得村里，已经不是独家独户了，而是多户挤在一个院子里。

很快，魏母在外面勾搭野男人的事在院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也很快传进了魏父的耳朵里。

两人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直到那一天魏父永远躺在了血泊中。

听魏严礼讲完整个故事，周围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看魏母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魏母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

“尽管这样，我依旧觉得自己是爹的儿子，我此生最恨的事，就是当初对他见死不救！”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了魏母的心口，叫她无法呼吸。

魏严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继续咬牙切齿道：“那晚，如果我死了就当替娘赔罪，先下去陪爹了，可若是秦景恬死了，那你和沈婉清的身上又背负了一条人命！”

“又？”

魏母惊慌失措，却敏锐得抓住了这个“又”字。

秦景恬忍无可忍，开口道：“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的乖孙是被谁害死的吧？”

魏母听到这句话，身体忍不住发抖，心中有个想法就要脱口而出。

“难道是……”

“就是沈婉清！她那样懂医药的一个人，轻轻松松用一管针剂就结束了我腹中孩子的性命！”

听到这话，魏母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她这一辈子，真正珍惜过的人也只有自己的孙子了。

可惜，她最亲爱的乖孙也离自己远去了，而她的余生都恨错了人。

随着魏母这一晕倒，狭隘的病房里又一阵骚动。

这一切都和秦景恬没关系了，她与这家人唯一的渊源，就是当年腹中的孩子。

如今孩子没了，魏严礼也赔了自己一条腿，他们之间两清了。

第45章

魏严礼出院的消息还是刘温澈来告诉秦景恬的。

“你真的不去看看？”

刘温澈冷不丁问了一句。

秦景恬摇了摇头，自顾自地问道：“海儿怎么样了，可还怪我？”

“她精神受了些许刺激，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刘温澈捏了捏拳头。

说到这里，他恨不得将沈婉清碎尸万段。

闻言，秦景恬只是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事牵扯到她了。”

刘温澈摇摇头，安慰道：“这和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随后，两人之间有了漫长的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的关系也逐渐走到了尽头。

这段说友情不是友情，说爱情不是爱情的关系，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却也彼此默契地没有戳破。

最终还是秦景恬开了口：“始终是我对不起你们家，以后海儿想去香港治疗还是上学的费用我会负责到底。”

“你要回香港了吗？”

良久，刘温澈还是没忍住迈出了这一步。

秦景恬顿了顿，抱歉道：“温澈，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闻言，刘温澈低下头，不说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时候一起一步步走近的呢？

秦景恬自己也记不清了。

这几年的时光过得无比快，如流水般飞逝而过，掩埋了一切的隐喻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