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今年十五……”赵秀歌绞着自己的衣袖，不安地回答。

　　“没到工作年龄，他们不会让你去的。”

　　看着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模样，宋子文果断补充了一句：“那是我家的饭店，我说不会就不会。”

　　赵秀歌很是意外，盯着他一张一合的浅色嘴唇，像是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

　　但她在心里偷偷地夸赞他长得好看，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了。

　　“所以，文艺汇演，你要参加。”

　　宋子文没有思考过失去一份工作对这个家境算不上好的女孩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参加而已。

　　所以，就这么做了。

　　看着她慢慢出现了神采的眼睛，他还以为，那是感激和高兴。

　　学长在旁边猛拍手掌：“这不就解决了嘛。”

　　“正好你俩都在，我去给你们安排练习室的使用时间……哦对了。”

　　他笑眯眯地对着两个人分别点点。

　　“你们正好认识一下吧。赵秀歌同学，这是和你搭档的宋子文。”

　　“宋子文同学，这是和你搭档的赵秀歌。”

　　俩人愣住了。

第28章

　　还是宋子文先反应过来，忽略掉心中暗自的庆幸，面容故作冷淡地伸手：“你好。”

　　赵秀歌不太熟练地握了上去：“你好，我是赵秀歌……”

　　这样就算是认识了。

　　校花和校草搭档表演的事，对这所不算大的学校来说也算是个大新闻。

　　顿时，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谣言都传播了出来。

　　围绕赵秀歌的声音显然更多一点，但那其中并不全是善意——

　　毕竟赵秀歌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学生。

　　校园霸凌，教师骚扰，家庭暴力……即使她扮演着完全的受害者，那些台下的观众也不介意再添一道新的印记。

　　“听说她妈妈好像在给有钱人家当小三。”

　　“那她怎么攀上宋子文就不好说了。”

　　然后接上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以往的赵秀歌或许会为此痛苦一阵。

　　但现在，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伤心难过的时间。

　　宋子文是个自我实现标准极高的人，连带着对搭档的要求也严格了起来。

　　赵秀歌每天一下课就会被宋子文拽走，那些窃笑的声音来不及传到耳朵里，她就已经到了练习室。

　　宋子文拿着本乐谱教她辨认，赵秀歌之前唱歌只凭着一把好嗓子，连乐谱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却已经能七七八八地记下来了。

　　两人训练着配合，在宋子文专心弹奏的时候，赵秀歌偶尔会对着他的侧脸出神。

　　那对眼睫扇动着，像是一只停驻在他脸上的蝴蝶。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宋子文也会静静注视着她，仅仅只是注视，不带任何意味。

　　一个月的训练时间不足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暧昧靠拢。

　　宋子文家教严格，在同年龄的孩子面前举手投足都需精心控制。

　　赵秀歌则是单纯地还没长出那样的神思。

　　她早了一年上学，早先成绩很好，在低年级时尚且会被老师称赞学习认真。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开始了白天上课，夜间打工的生活，成绩一落千丈。

　　母亲折下校门口的柳枝，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抽打到鲜血淋漓。

　　她说：“我花大价钱供你上学，你就考这个成绩给我？”

　　赵秀歌只能沉默地忍耐，就像是之前的十几年一样。

　　洗盘子的工作被拒绝的第二天，她再次带上了满身的伤痕来到学校。

　　她对宋子文的解释是摔倒了，宋子文信以为真。

　　如果是后来的李营长，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对方身上的痕迹布满全身，根本不像是摔伤的。

　　这样的观察能力不是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宋子文能够拥有的。

　　所以在那一场演出结束，面对穿着漂亮礼服裙明媚动人的赵秀歌，宋子文正想说些什么……

　　大概是“和你搭档很开心”之类的话吧。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赵秀歌已经被扇倒在了地上。

　　尘土弄脏了她的白裙，那个浑身都是烟味的女人不觉满足，脏污的布鞋狠狠往她身上踹。

　　“你还敢早恋，还敢偷老娘的钱买衣服……”

　　宋子文算是知道为什么赵秀歌拒绝了他送的裙子。

　　已经习惯了沉默着忍受的赵秀歌却在听见这句话时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委屈的声音能听得人心碎。

　　“那是我自己的钱……”

　　“你个小孩子哪来的钱，那都是我……”

　　女人的话语被截断，她发疯般打在赵秀歌身上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宋子文的心脏已经被怒火点燃了，但他任然忍耐着只是将那个女人推离了两步。

　　地上抿嘴抽泣的赵秀歌被他扶起，她低着头，没有看见宋子文递给女人的一沓纸币。

　　在他冷淡的驱逐声中，女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赵秀歌终于忍耐不住，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仿佛一个从来没有哭过的孩子，第一次释放出了自己的声音。

第29章

　　不久之后，宋子文对她告白，而赵秀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宋子文躺在车里，呼吸声拉得又慢又长。

　　将死之际，越来越多的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下肢疼痛到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却在想，是不是惜缘那时候也想到了……

　　那些或许已经被他遗忘了的曾经。

　　赵秀歌在他的人生中所占据的比重太多，多到让他以为已经足够。

　　他习惯了这个人存在，像是心脏跳动一般安稳又舒缓，于是遗忘了关心和爱，忘了她那满是创痕的灵魂。

　　也忘记了自己所许下的，要将她身心都治愈的豪言壮志。

　　到最后，那道最痛最深的伤疤却是他留下的。

　　湖水已经没过了胸口，泡到浮肿的手掌拿起了副驾驶座上的红色礼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束皮筋扎的野花。

　　宋子文惨白的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关上盒盖将它抱在怀里。

　　既然赵秀歌不需要他的弥补，那他最好还是再也不要出现，免得无休止的纠缠惹她心烦。

　　他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那个梦里摒弃他狭隘的嫉妒与自卑，只给爱人最纯粹的爱。

　　赵秀歌不记得自己守了多久。

　　宋子文车祸后没一会就有他的部下因为联系不到他而报警，捕捞设备很快抵达了第三大道。

　　所幸捕捞及时，救上来的时候，宋子文竟然还有极度微弱的生命体征。

　　急救了一整夜后，首都最好的医疗设备也差点没能勾住这个求生欲极低的患者的命。

　　直到韩麟渡带着赵秀歌赶来，那些无限模糊的呼唤声却将手术的成功率大幅提升了。

　　绿灯终于亮起时，整日都心神不宁的赵秀歌终于倒下，在韩麟渡扶过来的手臂上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她再度醒来时，自己也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训斥她自己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要尽量避免过大的情绪波动，韩麟渡站在一边替她应是。

　　没过一会，琴姐的电话打到，告诉她昨天演唱会的反响很好，等她休息结束就必须回去参加活动。

　　不然这次为她回归所造的势就浪费了大半。

　　赵秀歌只来得及休息一天，就返回公司应对她已经生疏了不少的工作了。

　　临走前韩麟渡告诉她，宋子文已经转入了重症看护房，人虽然还没醒，但情况已经好多了。

　　只是状态依然不佳。

　　赵秀歌这次的回归并非一帆风顺，报纸上对她的质疑从来没有消减过。

　　无非是对重生一事的质疑，以及咖啡馆外李姓富商与某权贵公子为她大打出手的桃色绯闻。

　　只不过先前有宋子文的手按着，那些不吐不快的嘴已然收敛了很多，大部分揣测报道在发表前就已经被卡住。

　　现在宋子文仅仅只是失踪了一个晚上，报纸版面已经变成了关于赵秀歌这三个字的一场狂欢。

　　韩麟渡本想插手，却被赵秀歌阻止，对她而言，这只是复出路上最微乎其微的一场挑战而已。

　　赵秀歌向来不喜欢假手于人，如果她现在仍然任由这些媒体将她当成软柿子拿捏……

　　那她怎么对得起这两年来的自己。

　　她亲自主持召开了发布会，全场录像，对着每一声奚落都反唇相讥，所有的质疑声也都准备好了足以反击的答复。

　　琴姐在现场看着她，心中无限感慨。

　　在这之后，她照样开着演唱会，上着节目，接受采访时永远多要一份录音备份。

　　等她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是两周之后了。

　　宋子文的病房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韩麟渡站在门口看向她，笑容轻松愉快。

　　赵秀歌听到他说，宋子文的那两条腿在水里泡了太久，又被车座卡住，伤到了关键神经……

　　以后再也不能用了。

第30章

　　宋子文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仿佛赵秀歌在门外听到的那道碎裂声只是个幻觉。

　　赵秀歌对上他漆黑的眼珠，看见一个几近虚无的笑容。

　　那道笑容令她失神地走近，指尖轻轻触碰上他苍白的脸颊，目光中带着悲悯与怜惜。

　　宋子文显然对此十分高兴。

　　他轻轻偏头将半边脸颊都置于赵秀歌的掌心，凉意的呼吸洒上了她的手腕：“你来看我了，惜缘……”

　　这样的宋子文，让赵秀歌感觉他只是一抹无法停留在人间的鬼魂。

　　“你还愿意来看我，是不是证明，我做对了？”他笑容更深。

　　赵秀歌却在这样的笑容中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