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摸着这双手，严振就知道她的日子是如何的艰难。

一滴泪不受控地滴了下来。

落在了张苇然的手背上，掌心之中的手轻轻地颤了下。

严振似有所感，缓缓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波动的眸子。

张苇然说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这个问题让严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快速回道：“我是你丈夫，严振。”

可张苇然却是摇了摇头，她慢慢抽回手，语调没有起伏地说着：“你不是严振，他从来都不会碰我一下的。”

这句话令人揪心。

严振用力攥紧她抽离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格外认真：“我是，苇然，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对不起。”

掌心试图抽离的手顿住了，张苇然一潭死水的眸子有了一丝涟漪。

这一圈涟漪渐渐化作泪水，从眼眶溢了出来。

她无声地落着泪。

却比任何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疼。

严振心一点一点揪紧。

他拢住张苇然的身躯，感受到怀里瘦弱的身躯，手臂不断收紧，心疼的在她耳边说道：“真的很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过了许久。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严振缓缓看去，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抿了抿唇，将人抱进了张苇然的房间。

走在半路上，严振脚步突的顿住，转身往另一个房间去。

将张苇然放到自己的床上，严振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心情更加沉重。

张苇然长得很漂亮，哪怕是年过中年，也只是在眼尾留下了一丝岁月的痕迹。

严振抬起手臂，指尖轻触着她的脸。

那温热的皮肤令他感觉格外真实。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实的世界一样。

他低声呢喃着：“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

次日。

阳光照射在严振的眼皮上，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四周依旧是熟悉的破败房屋。

他愣了一瞬，低声呢喃道：“我还在这里，真的不是梦？”

坐了一会儿，严振站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眉间拧紧，又去了张苇然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让严振如坠冰窖。

他看到——

张苇然上吊自杀了。

第39章

中年模样的张苇然，整个人如晴天娃娃一样悬挂在房梁上。

她面目青紫，死的格外难看。

严振死死地看着眼前一幕，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塞满了无法言说的话语。

“怎么可能？”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死了？”

“这是梦？这到底是不是梦？”

一片嘈杂中，女儿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爸，爸……”

她唇开合着，严振试图去听，却什么都听不见。

眼前骤然一转。

是在一个灵堂上。

一口棺材躺在了正中央，他站在那儿，好似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一样。

严振环顾四周，又看到了女儿。

他试图去拦，却发现她好像没看到自己，直直撞了过来。

她居然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严振愣住了，他缓缓垂眸，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像被虚化了一般。

周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真可怜，张苇然居然上吊自杀了？”

“哎，这不挺常见的，如今这世道哪里没个上吊的？”

“那是农村，人家日子过得苦离不了婚，她日子还可以呀？”

“那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她丈夫冷暴力了她三十多年，吃饭睡觉都是分开的，人没疯就算好的了。”

一字一句宛如魔音钻入严振的脑子。

他是这么对待张苇然的吗？

不对，不对，明明他决定好好待她。

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待她呢？

严振想的头痛欲裂，他不断否认，但那些话语依旧在不断响起。

“就是你害死她，你是个罪人!”

“你是个罪人！”

“你是个罪人！”

这一切都不对，张苇然没有死，她没有死！

这是梦，没错，这是梦！

醒来！快醒来！

脑子一片混乱中，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下一刻，严振就被无形的漩涡卷了进去。

再次睁眼。

严振在一片漆黑虚无的空间里。

但奇怪的是，视力并不受阻。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严振细看之下，发现竟然是年轻模样的张苇然。

她双眼无神，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模样看着有些诡异。

他瞳孔一缩，但脚步却控制不住的走了过去。

走进之后，严振才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没有人能看见我。”

“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为什么要重来一次呢？我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我？”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击醒了严振混沌的大脑。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难道……

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得？

不，这一切应该是张苇然经历过得。

所以，她在三年前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这，严振的心就不断揪紧。

如果他没有查到真相，如果他一直认为张苇然陷害他，刚刚上演的一幕真的很想他的作风。

他厌恶一个人，便是无视。

严振注视着眼前如一潭死水的女人，心底的愧疚宛如火山岩浆一般翻滚。

他颤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能，我能，看见你……”

第40章

近在咫尺的张苇然睫羽颤了颤，半响，她无机质的瞳孔透过睫毛缝隙凝视着严振。

唇微微张开，吐不一句话：“不，你看不到我。”

严振愣住了，下意识回了一句：“我能，除了我还有谁？”

话音一落，眼前的张苇然骤然消失。

虚无的世界也开始浮现出另一个样子。

平静如镜的湖面和破旧的废桥？

这里不是已经荒废了吗？

严振拧了拧，内心正困惑着，小径的尽头就出现了张苇然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缓缓走到了废桥上。

不好，那座桥太危险了。

严振想要过去，却发觉自己无法前进一步。

只能看着张苇然朝桥边缘走去，神色恍惚，似乎是在看什么。

眼见着张苇然就要掉下去，严振不由得大喊：“不要！”

同一时间，一个黑影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张苇然的手，语带嫌弃：“我说，你要死也没死在我的地盘。”

接下来的画面，严振几乎是麻木着看下去的。

看着张苇然道谢，看着沈恒劝她走。

莫名的，严振知道了张苇然的答案。

他笑了，笑的苦涩，干哑着声线道：“所以，你是这一刻被看到了吗？”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迟的不是三年，而是三十年。

他迟的是整整的30年。

I意识到他和张苇然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严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

剧痛令他的眼底猩红一片。

张苇然望着沈恒离开，严振紧紧盯着张苇然的背影。

控制不住的，落下了一颗泪，他低声呢喃着：“对不起，这份迟来的道歉，我似乎也说的太晚了。”

颤抖的嗓音飘在虚无的上空中。

随着话语逐渐消散，黑暗的虚无空间骤然亮了。

严振猛的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装潢和噗嗤噗嗤转的风扇叶。

严振神色恍惚一瞬。

视线定在了红彤彤的挂历上面。

1985年几个大字再度刺入了他的眼。

刚刚的那一切都是梦吗？

严振站了起来，感觉脸上有一丝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擦拭，入手是一片冰凉的泪水。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落泪了。

他静静凝视着指尖的泪水，心中瞟出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