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我后来想了好几次才知道他说的应该是这句话。

车子离开，时清晏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这种排异导致心包积液的带来的干咳，他再怎么努力都很难克制。

我不敢说话，许久后他才缓和：“乔冉，你不上班了吗？”

“辞职了。”

我果断的回答，这是我们两人一生中最坦诚的时刻。

我抬起打着石膏的右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瞳孔没有随着我晃动的手转移视线，而是一直盯着我的脸：“是为了移民去荷兰吗？”

“我救错了人，医院已经待不下去了，手也受伤了。”

我看着车顶心里感慨，我的职业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时清晏惭愧的埋下头，他不知道因为我被绑架错过的那场手术，也不知道那场医闹。

他以为我说的救错了人，指的是他。

而我后悔的是组织院里捐款给患者的行为。

“时清晏，如果你的心脏健康，你是很希望我走的吧。”

如果他的心脏健康，我们早就离婚了，又或许是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我。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时清晏说的对，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车子驶出去半个小时，我发觉不对劲：“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陪我去个地方。”

他的咳嗽好一些了，用手抵住脸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又过了十分钟，窗外的路才熟悉起来。

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公园的门口。

这个公园是我们曾经最常来的一个，那个时候我还没总是怀疑他，是他藏的太好了，我没发现。

来到池塘上的连心桥上，我买了一包鱼粮，单手一粒一粒的丢到水中。

只需要一粒鱼粮就可以引得一群鱼儿疯抢。

时清晏也像这颗鱼粮，总能在我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水波纹。

“你还记得那里吗？”

时清晏伸手指向那边的凉亭，凉亭的红漆经不住风吹雨打，已经开始褪色脱落。

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还怀着孕呢。

第28章

因为怀孕的关系，我喜欢闻修剪草坪的味道，这个公园就有大片的草坪。

那个时候时清晏对我很好，只要一有空闲就陪着我到离家很远的这个公园散步。

我每次走累了就在凉亭中休息，那时这个凉亭刚刚翻修过，绝不是现在这般破败的模样。

肚子中的孩子让我高估了时清晏，也高估了他对我的爱。

那个外围女，就是我怀孕期间他养在外面的，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出轨，但绝不是他第一次出轨。

如果不是他，那个外围女怎么会在我的车上动手脚。

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也差点害死了我。

我赌气，自己才搬去了婚房，他跟过去的时候最开始还会哄哄我。

没装几天就开始整天整夜看不到他人影。

那段难过的日子，我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不记得了。”

我眼神一沉，语气冷了又冷。

“那这个呢？”他又指向对岸的一颗树。

那棵树是以前公园里搞公益环保活动时，我和时清晏捐款，主办方送的。

我们两个种下时，它还是小树苗，现在已经成材了。

是一棵杨树。

“落叶了，时清晏。”

风吹过绿化区，传出沙沙的声音，一些枯黄的树叶被风吸引走，就连我的那颗杨树也不例外。

杨树叶落在池塘的水面上，那些愚蠢的鱼就以为是一块珍馐美味，蜂拥上前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深秋到了，再几个月，就要下雪了。

那棵杨树的叶子，很快就会一片不剩了。

“你是来带我缅怀过去的？”

我对那些从前的回忆，毫无感觉，完全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这句话问完，他就老实的闭上了嘴，这是他最乖的一天。

黑沉沉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乔冉，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

连心桥上没有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从黄昏站到现在，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已经到最后的关头了，我不能前功尽弃，我选择了继续说谎。

“没有。”

他也看不清我的表情吧，我不必费力维持着那副虚假的惺惺作态的模样了。

风吹的我瑟瑟发抖，打了一个喷嚏。

“回去吧。”

时清晏牵起我的手，我的手被冷风吹的没有一点温度，还有些僵硬。

简明月和凌加就坐在桌子前等着两人回家，时清晏坐在桌子前，夹了快排骨放在我的碗中。

我最不爱吃的就是排骨，那块肉就一直剩在碗里。

见到我这样，时清晏叹了口气，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止不住的咳嗽。

他深锁着眉毛，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咳嗽的空余还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左手就用力压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可以减轻疼痛一样。

“时清晏，真的不去医院了吗。”

我蹙眉，整个人被落寞和空虚感包围。

“我说了，我不想死在冰冷的病床上。”

时清晏的手心，有他咳出的一点鲜血。

他哑着嗓子开口：“最后陪我几天吧，认命了，累了。”

我轻嗯一声，现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希望的存在。

他的身体状况我最了解了，最多还有一周的时间。

第29章

清晨的时候我突然在睡梦中惊醒。

安静的环境中传来笔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我眯起眼看向窗台边上的黑影。

时清晏正伏在窗台前借着日初的光线，写着什么东西。

我猜那是他的遗书，或者是遗嘱。

我无心睡下，我一直怕的就是他转移走财产或者是遗嘱立给他人。

“你在做什么？”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他。

“写一点东西。”

时清晏回答完，还在不慌不忙的继续写着，我想起身去看看。

拖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响起到他的身后时，他才慌忙的将那封信藏在身后。

算了，反正我早晚能看到。

我回身准备下楼，他就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我能不能现在就办葬礼。”

时清晏的眼睛四处张望，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多么的荒唐。

“不是我不同意，时清晏，我们打个赌吧。”

这么多年来，时清晏的身边就从没有过什么朋友。

那些商人更不会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来讨好他。

而他的那些情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都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唯一爱他的家人，他要去隐瞒。

“你的葬礼，你觉得会有人来吗？”

我的唇勾起了一丝弧度，他太高估自己了，他只能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中孤独的死去。

时清晏的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应该会有吧。”

“相信我，不会的。”

如果他活着就想有一场葬礼，那到场的应该有我，简明月。

如果是他死后的葬礼，那就只有我。

时清晏饶有兴趣的强提着精神：“赌注是什么。”

“你全部的遗产！”

我终于说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了，虽然也不够坦诚。

时清晏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我讨厌他这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那如果我赢了呢。”

他对上我睡眼惺忪的双眼，我站在门边想了很久，他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我懒得再在他的身上动脑筋：“随你提。”

“我要你说你爱我。”

当时清晏说出这着赌注时，我忍不住的笑了笑：“你想听我现在就可以说，你想听多少次我都可以说。”

“我想要你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