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霍燃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唇不断开合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

　　女儿已经不耐烦了，摆手道：“行了爸，我得回家了，就不和你说了。”

　　说着，她就走了。

　　霍燃想拦也没拦住，门一关，他站在正中央像个雕塑一样。

　　半响，他才缓缓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一直面无表情的孟晚陶。

　　后知后觉，心脏传来了钝痛的痛楚。

　　他坐回了原来的位子，直直盯着孟晚陶的侧颜，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真的很混蛋，你骂我吧，打我吧，只要能让你开心就好。”

　　霍燃说了许多，但眼前的孟晚陶却是毫无反应，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渐渐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霍燃从未哭过，但看见这样的孟晚陶，他却控制不住的心酸。

　　他缓缓牵起孟晚陶的手，发现她的手中全是茧子。

　　这是常年家务的双手。

　　粗糙、暗沉、没有光泽。

　　光是摸着这双手，霍燃就知道她的日子是如何的艰难。

　　一滴泪不受控地滴了下来。

　　落在了孟晚陶的手背上，掌心之中的手轻轻地颤了下。

　　霍燃似有所感，缓缓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波动的眸子。

　　孟晚陶说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这个问题让霍燃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快速回道：“我是你丈夫，霍燃。”

　　可孟晚陶却是摇了摇头，她慢慢抽回手，语调没有起伏地说着：“你不是霍燃，他从来都不会碰我一下的。”

　　这句话令人揪心。

　　霍燃用力攥紧她抽离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格外认真：“我是，满妹，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对不起。”

　　掌心试图抽离的手顿住了，孟晚陶一潭死水的眸子有了一丝涟漪。

　　这一圈涟漪渐渐化作泪水，从眼眶溢了出来。

　　她无声地落着泪。

　　却比任何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疼。

　　霍燃心一点一点揪紧。

　　他拢住孟晚陶的身躯，感受到怀里瘦弱的身躯，手臂不断收紧，心疼的在她耳边说道：“真的很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过了许久。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霍燃缓缓看去，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抿了抿唇，将人抱进了孟晚陶的房间。

　　走在半路上，霍燃脚步突的顿住，转身往另一个房间去。

　　将孟晚陶放到自己的床上，霍燃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心情更加沉重。

　　孟晚陶长得很漂亮，哪怕是年过中年，也只是在眼尾留下了一丝岁月的痕迹。

　　霍燃抬起手臂，指尖轻触着她的脸。

　　那温热的皮肤令他感觉格外真实。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实的世界一样。

　　他低声呢喃着：“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

　　次日。

　　阳光照射在霍燃的眼皮上，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四周依旧是熟悉的破败房屋。

　　他愣了一瞬，低声呢喃道：“我还在这里，真的不是梦？”

　　坐了一会儿，霍燃站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眉间拧紧，又去了孟晚陶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让霍燃如坠冰窖。

　　他看到——

　　孟晚陶上吊自杀了。

第39章

　　中年模样的孟晚陶，整个人如晴天娃娃一样悬挂在房梁上。

　　她面目青紫，死的格外难看。

　　霍燃死死地看着眼前一幕，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塞满了无法言说的话语。

　　“怎么可能？”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死了？”

　　“这是梦？这到底是不是梦？”

　　一片嘈杂中，女儿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爸，爸……”

　　她唇开合着，霍燃试图去听，却什么都听不见。

　　眼前骤然一转。

　　是在一个灵堂上。

　　一口棺材躺在了正中央，他站在那儿，好似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一样。

　　霍燃环顾四周，又看到了女儿。

　　他试图去拦，却发现她好像没看到自己，直直撞了过来。

　　她居然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霍燃愣住了，他缓缓垂眸，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像被虚化了一般。

　　周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真可怜，孟晚陶居然上吊自杀了？”

　　“哎，这不挺常见的，如今这世道哪里没个上吊的？”

　　“那是农村，人家日子过得苦离不了婚，她日子还可以呀？”

　　“那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她丈夫冷暴力了她三十多年，吃饭睡觉都是分开的，人没疯就算好的了。”

　　一字一句宛如魔音钻入霍燃的脑子。

　　他是这么对待孟晚陶的吗？

　　不对，不对，明明他决定好好待她。

　　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待她呢？

　　霍燃想的头痛欲裂，他不断否认，但那些话语依旧在不断响起。

　　“就是你害死她，你是个罪人!”

　　“你是个罪人！”

　　“你是个罪人！”

　　这一切都不对，孟晚陶没有死，她没有死！

　　这是梦，没错，这是梦！

　　醒来！快醒来！

　　脑子一片混乱中，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下一刻，霍燃就被无形的漩涡卷了进去。

　　再次睁眼。

　　霍燃在一片漆黑虚无的空间里。

　　但奇怪的是，视力并不受阻。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霍燃细看之下，发现竟然是年轻模样的孟晚陶。

　　她双眼无神，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模样看着有些诡异。

　　他瞳孔一缩，但脚步却控制不住的走了过去。

　　走进之后，霍燃才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没有人能看见我。”

　　“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为什么要重来一次呢？我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我？”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击醒了霍燃混沌的大脑。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难道……

　　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得？

　　不，这一切应该是孟晚陶经历过得。

　　所以，她在三年前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这，霍燃的心就不断揪紧。

　　如果他没有查到真相，如果他一直认为孟晚陶陷害他，刚刚上演的一幕真的很想他的作风。

　　他厌恶一个人，便是无视。

　　霍燃注视着眼前如一潭死水的女人，心底的愧疚宛如火山岩浆一般翻滚。

　　他颤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能，我能，看见你……”

第40章

　　近在咫尺的孟晚陶睫羽颤了颤，半响，她无机质的瞳孔透过睫毛缝隙凝视着霍燃。

　　唇微微张开，吐不一句话：“不，你看不到我。”

　　霍燃愣住了，下意识回了一句：“我能，除了我还有谁？”

　　话音一落，眼前的孟晚陶骤然消失。

　　虚无的世界也开始浮现出另一个样子。

　　平静如镜的湖面和破旧的废桥？

　　这里不是已经荒废了吗？

　　霍燃拧了拧，内心正困惑着，小径的尽头就出现了孟晚陶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缓缓走到了废桥上。

　　不好，那座桥太危险了。

　　霍燃想要过去，却发觉自己无法前进一步。

　　只能看着孟晚陶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