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江照月，轻声说。

“姐姐应该是在屋子里触景伤情，心里难受才来这散心的，你别苛责于她。”

江照月听到这话，心里的失落和自卑蔓延上来。

江采薇声音婉约，语调轻柔，说话不急不躁，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像她，从没学过琴棋书画，更没受过礼仪调教，行事都直来直去的。

难怪裴寺沉和江家人都更喜欢江采薇……

裴寺沉听到这话，神情柔和下来，松开她的手走回江采薇身边。

他理了理袖子，吩咐旁边的侍卫：“送夫人回去，不要让她再来湖边。”

而后他便同江采薇一起离开了。

江照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

裴寺沉一早就去上朝了。

而江照月被春桃寸步不离地跟了一个上午。

她受不了了，于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春桃，你活都干完了？”

春桃听到，却急得跳脚。

“夫人，您休想再支开我，昨夜您一个人去了湖边，奴婢吓得一宿没睡！”

江照月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

“好了，春桃，我之后都不会再去了。”

春桃这般有生气的模样，让她沉闷的心难得舒缓一些。

可下一秒，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姐姐……”

是江采薇。

江照月难得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

她转过身，神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何事？”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江采薇面色一愣，但是又很快恢复。

她提着食盒走进来：“姐姐，我做了糕点，给你尝尝，都是你在家时喜欢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取出马蹄糕、豌豆黄和灯芯糕。

江照月看到这些精美的糕点，眸色却一寸寸变深。

她回江家后，并没有人将她当做真正的嫡小姐对待。

就连江父江母，除了重逢时为她流了两滴泪，就再没关心过她。

仆人惯会看眼色行事，因此经常短缺她的饭菜。

她太饿了，只能拿糕点充饥。

而那些糕点，都是江采薇吃剩下不要的。

江照月其实，从来不爱吃甜食。

她脸色愈发冰冷，直接站起身来。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还有……以后不用来了。”

江采薇还在摆糕点的动作一顿，诧异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姐姐……”

她刚开口，裴寺沉就恰好从外面进来，面色冷沉。

“你怎么能对你妹妹这个态度？”

江照月看到裴寺沉身上红色的朝衣，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自嘲。

裴寺沉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就是怕她欺负了江采薇吧。

江照月压下心头闷痛，抬眼看着裴寺沉清冷开口：“我只是不喜这些人情往来。”

裴寺沉眼里的责备和不悦不减反增。

“采薇是你的亲妹妹，你就这么不念亲情？”

亲妹妹？

若不是江采薇那个做乳娘的生母故意抱错孩子，自己又怎会流落在外十六年？

在所有人眼里，江采薇是她的“亲妹”，可tຊ她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又有谁弥补过？

江照月攥紧手心，任由指尖在掌心掐出红痕，却依旧一言不发。

裴寺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顿了一瞬。

可看过去，她依旧眼神冷清，丝毫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裴寺沉莫名觉得烦躁，直接将江采薇揽进怀里。

他看着江照月清冷到寡淡的脸，一字一句说道。

“我已向圣上请旨赐婚，将以平妻之礼迎娶采薇，以后，她与你平起平坐。”

第3章

江照月木然的脸上这才有了波动。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裴寺沉，眼里的情绪很快又归于平静。

裴寺沉一向心悦江采薇，用情至深，要娶她也不奇怪。

只是……心中还是不免刺痛。

江采薇却大吃一惊，下意识去看江照月的反应：“姐夫，这……”

裴寺沉听到唤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做的有些过分。

他有些懊恼，自己平日行事一贯沉稳，为何今日火气这么大？

江照月毕竟是他正妻，他当着采薇和下人的面直接放话，确实没顾及到她的心情。

想到这里，裴寺沉缓了语气，开口同她解释。

“照月，你没办法再怀孕，但侯府不能没有香火……”

江照月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好。”

裴寺沉猛的顿住，有些犹疑地看着她问：“你……答应了？”

江照月看着裴寺沉揽着江采薇一直没松的手，压下心里的闷痛。

有些自嘲地说：“侯爷已经说得很明白，圣上也已下旨，我自然没意见。”

裴寺沉原本还觉得对她有亏欠。

可看到她这副“宽容大度”的模样，他反而更加烦躁。

裴寺沉冷笑了声，将江采薇搂得更紧，几乎到了毫无礼节的地步。

“没错，圣上亲自下旨，本侯与采薇的婚事，谁都阻止不了。”

“你赶紧养好身体，届时你作为侯府当家主母，必须接受采薇的奉茶。”

说完，他就带着江采薇直接离开。

江照月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尖跟针扎一样痛。

她唯一可以视作倚靠的丈夫，终于，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了。

也或许，她从来就没拥有过他……

一旁的春桃小心翼翼上前安慰。

“夫人，侯爷娶二小姐是为了繁衍香火，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江照月看春桃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生怕自己再想不开。

她失神的视线重新聚了些光，却是陷入回忆。

春桃是她在集市上买来的丫头。

当时她见春桃被当街抽打，那人还骂春桃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江照月看到这一幕，仿佛看见了这些年的自己。

她将春桃救了下来，才有了她们这段主仆情谊。

江照月收回思绪，朝春桃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必多言，的确是我欠了他们的。”

如果不是她突然回来，江采薇早就已经嫁给裴寺沉了……

春桃不知如何劝，只心疼地看着她：“夫人，您不欠任何人的！”

江照月指尖一颤，扭头看向屋外。

她却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还债的。

……

圣旨下来，婚期定在夏至。

宁远侯府上下洋溢着喜气，张灯结彩。

唯独褚玉苑一派冷清。

院子里，春桃看了眼躺椅上小憩的江照月，欲言又止。

“夫人，外面都在说侯爷不要您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

街头巷尾一连多日都在议论此事，说这江家两姐妹，两女争一夫，江照月惨输。

裴寺沉也的确，再没来看过她。

反倒是江采薇来过一次，没敢进屋。

只遥遥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照月望着柳梢碧绿的枝丫，声音低哑：“我也不想要他了……”

春桃见状，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大婚当日，宾客满堂，锣鼓喧天。

江照月身着华贵庄重的礼服坐在首位。

而江采薇一身凤冠霞帔，端着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到她面前。

“姐姐，喝茶。”

她的眼里满是小心翼翼，还有一丝愧疚。

江照月定定看着她，有一瞬的失神。

裴寺沉见她不接，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直接质问：“采薇给你敬茶，你要故意晾着她？”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江照月脸上。

周围人各异的目光和议论更是像针一样刺过来。

“果然二小姐才是侯爷最爱的女人，这般当众维护她。”

“都说平妻也是妾，但看这样，恐怕日后，江照月这当家主母还得看她妹妹的眼色！”

江照月脸色一白，垂眸接过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感觉一直流到心底。

周围的人这才围拢过来，向新人敬酒祝福。

一声惊恐的尖叫却在此时突兀地传来。

“有刺客！护驾——”

话音刚落，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持着长剑冲了进来。

转眼间，喜气洋洋的大堂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尖叫大喊，慌乱逃窜。

江照月看着这场闹剧，仿佛置身事外。

这时一个黑衣人注意到她，持着剑直直朝她刺过来。

江照月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缓缓闭上了眼，丝毫不躲。

能死在裴寺沉娶平妻的婚礼上，也不失为好归宿……

一道慌张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姐姐小心！”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江照月惊愕地睁开眼。

就见江采薇张开双臂挡在了她面前，胸口被利剑刺穿！

第4章

江照月浑身一颤，下意识接住了江采薇软倒下去的身体，跌坐在地。

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脸，也染红了她的眼眶。

江采薇……竟然替她挡剑？

她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怎么样……”

江采薇面无血色地朝她扯了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