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出了几盒药，在陆时闻的目光下，局促不安地将它们摞起来。

“嗯，我有抑郁症，这些都是我经常要吃的药。”

陆时闻说：“我知道。”

不知道是日料店昏黄的灯光，还是他本身的原因，我感觉现在他的眉眼格外温柔。

“你是在担心，我知道你的病，就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

“颜烟，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你在我面前不要有什么包袱。”

他这么温柔坦荡，我的那些阴暗的心思在他的眼前好像都无处遁形。

我眼前模糊一片：“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我听见面前的陆时闻极轻的一声：“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

“什么？”我没听清，追问道。

他弯起唇，轻轻笑起来：“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一顿饭吃完，氛围都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更加自然了。

原来下定决心地坦白是好事。

我也有接触新人的能力，和坦白的能力。

“谢谢你。”我难得矫情，郑重地向陆时闻道谢。

第28章

陆时闻也难得愣了一下，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谢的。”

我指了指旁边：“我去上个厕所，咱们就走吧。”

陆时闻点点头：“去吧。”

上完厕所，我走到洗手池旁，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颜烟，隔壁舒姨家的两只猫平常都比你俩挨得近，你还要骗我你和陆时闻是男女朋友吗？”

我被吓了一跳，抬起眼，看见镜子里出现的楚砚南。

他靠墙抱肩，站在我身后，不过一臂的距离。

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也不落俗套。

我以前总是很骄傲自己有个这样帅气的朋友。

也很骄傲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我从镜子里和他对视，静静地，没有说话。

楚砚南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的，又好像是他还记得以前和我经历过的很多事似的。

可他摘掉的帽子，丢掉的护身符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这样，是突然的良心发现，发现自己之前那样是真的伤害到了我吗？

楚砚南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颜烟，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我心里想得比谁都清醒，脑袋里却不可避免地想起和他一块上学的时候。

舒姨是我们院子里的邻居，有个儿子，还有两只猫。

儿子叛逆得很，在楚砚南面前倒很乖。

楚砚南那时候就带着我到舒姨家去，帮她儿子补习功课。

两只猫在舒姨面前比她儿子乖，但是离了她就开始打架。

其实这些邻居的事情我以前的很多年都不知道。

也是因为楚砚南，我们家都和院子里的其他人关系近了许多。

那时候，楚砚南就像是我和外界联系的唯一媒介。

我的心被一种酸涩的情感撞了一下。

我和楚砚南之间，有太多共同的回忆，稍一拼凑，都能看到以前。

就好像两人的关系没有面目全非一样。

我转过身，勾起唇角，回的话照样夹枪带棒：“我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感情总有磨合的过程，我和陆时闻又不是跟你和宋杳杳一样，是那么久的朋友，有情感基础。”

这话把我和他的关系拉得很远。

颜烟，楚砚南和宋杳杳。

这下他也意识到，我和他，和宋杳杳，三个人的关系被彻底分割。

楚砚南皱起眉头，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了那个陆时闻，要和我彻底划清界限吗？”楚砚南的表情很受伤，好像我才是那个让我们的关系走到结束的人。

但是，其实他的所作所为，早就把我和他的关系拉开了。

我看着他，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我有吗？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在把我当朋友吗？”

“还是说你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我只不过是做了你之前差不多的事情，你那时候可比我过分多了。”

楚砚南的气势弱下去，有些无措，好像终于能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一样。

我看在眼里，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轻声问道：“楚砚南，你到底是我什么人？”

再一次地，问他，又像问自己。

第29章

向来骄傲、据理力争的楚砚南头一回在我面前哑口无言。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懵懂和怔愣：“我……”

我直接出言止住他的话：“都过去了，你也有女朋友了，楚砚南，别再纠结了。”

空气一时静了一下，我看着楚砚南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只是，太习惯我在身边了，你以后和宋杳杳好好的吧。”

再没有什么话能说，我抬脚准备走，却被他抓住手腕。

楚砚南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压抑的声音。

“颜烟，我以前对你那么好……”

我没回头，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也说是以前了，楚砚南。”

“怎么到这个份上了，你却会后悔。”

甩不开他的手，我皱眉看着他：“放开我。”

楚砚南抬起眼，有些通红的泪意：“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我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你……”我叫他，却没叫住。

他先我一步出去，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外。

我呆呆地站着，沉默良久。

在我想彻底断绝这段关系的时候，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的暗恋成了一颗烂掉的果子，我放任它腐烂，期待着它再无踪迹，楚砚南却在这时想要捡起。

真没想到这么久之后，我和楚砚南的对话会在日料店的卫生间，我觉得好笑，又有些怔然。

出了卫生间的门，我低着头深深吸进一口气，让肺腑都换了一轮氧气。

心跳和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

我走到刚刚用餐的座位旁，故作轻松地对陆时闻说：“我们走吧。”

他抬起头看我，拧了拧眉头：“你还好吗？”

我抬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地笑：“我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陆时闻站起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薄薄的眼皮垂着，又伸手按了按我的眼角。

“感觉你很伤心，快要哭了一样。”

我的眼泪好像是声控的，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就迅速掉下来。

在陆时闻的面前，耳边却响起了小学时楚砚南稚嫩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憋着不哭呢？”

我不说话只掉眼泪，捂着嘴，一张脸憋得通红。

在家的时候，哭出声是要挨那个男人的揍的。

我不敢。

小小的楚砚南抱住小小的我，安慰道：“不要憋着呀，会憋坏的，以后我保护你。”

我现在还记得他身上那种干燥的、阳光的味道。

暖绒绒的。

我终于安心地放声大哭。

这个时候的我咬着唇，在陆时闻面前，脸上不停淌着泪。

陆时闻一声叹息，用手拭去我脸上的泪。

“是啊，那么久的感情，你还记着他也正常。”

“但是我不想你再为他哭了。”

在陆时闻面前，那些被我严丝合缝藏起来的遗憾、酸涩，都被划出一个大口，倾泻而出。

眼泪决堤而下。

陆时闻的手在我的肩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