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阿娘来到沈家借住，先认识了沈沁，再遇见的沈不言。

　　彼时的沈不言已褪去少年心气，隐约能看出几分大理寺卿的风姿。

　　第一次的见面，陆晴便被少年郎的样貌惊呆。

　　所谓惊鸿一瞥，大地便是如此。

　　阿娘拉着她行礼喊人，她躲在阿娘的身后，害羞地不敢出来。

　　还是被硬拉着，探出头，红着脸小声地学着沈沁喊了句：“哥哥。”

　　这一句哥哥，从儿时喊到了现在。

　　昨夜反反复复梦到儿时的事，无外乎都与沈不言有关。

　　等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更。

　　好在陆晴家没什么长辈，阿娘也向来疼她，也不会有什么人说闲话。

　　一起身便看到放在桌上的木匣子，她的心里闪过一丝纠结，末了还是将它带上了马车。

　　到了淑芳斋，陆晴看着挂上的嫁衣，有些失神。

　　这四年，上京城嫁衣的款式早已变了又变，它在各色的嫁衣中显得格外突出。

　　款式虽陈旧，但它承载着她年少时最真挚的情感。

　　突然，门口传来马车声。

　　陆晴抬眸看去，只见沈沁从马车上下来，探头探脑地往店里面瞧。

　　见到陆晴时，她的眼睛亮了亮：“晴晴，我的嫁衣做好了吗？”

　　刚想回答，陆晴便看到跟在沈沁身后的两人，笑容僵在脸上。

　　是沈不言，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宛若拂柳的女子。

　　陆晴的目光落在二人之间。

　　本朝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也有不少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但也鲜少与男子走的那般近的。

　　更何况，他们二人今日穿的同色衣裳，如同......夫妻般。

　　察觉到陆晴的视线，那女人微微一笑。

　　“久仰大名，陆姑娘，我是太傅独女许安。”她向陆晴行了一礼，“早就听说景昊提起他有个厉害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真厉害。”

　　景昊是沈不言的字，她从未喊过，压下心中酸涩，又听来人说。

　　“我身子不好，绣技也一般，正好也来瞧瞧嫁衣，不如陆姑娘替我介绍一番？”

　　听到这话，陆晴的呼吸一滞，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和沈不言是什么关系？

　　未婚妻？

　　已经到陪同看嫁衣的地步，难道是要......成亲？

　　思及此，陆晴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着，疼痛难耐。

　　她仓皇地垂下眼眸：“成品嫁衣......都在这，许姑娘先看着，我带沁沁试试嫁衣。”

　　慌忙逃离，陆晴将嫁衣递给沈沁，等沈沁被人带着去试嫁衣后，她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沈不言会和别人成亲。

　　原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现在仅仅只是看到二人站在一起，她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缓了好一会，陆晴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

　　沈沁已经试过了一遍，觉得十分合适，她心情大好拉着陆晴就要出去：“走吧，我试好了，去找我哥吧。”

　　陆晴点了点头，被沈沁拉了出去。

　　刚到外面，就听见许安问：“景昊，你说这件嫁衣衬我吗？”

　　陆晴难以控制地抬头望去，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沈沁的惊呼声在耳边炸响：“晴晴，这件嫁衣不是你缝制给自己的吗？怎么出现在这？”

　　陆晴下意识看向沈不言，正好撞上他深邃的眼。

　　迎上他的目光，陆晴的双手在袖子里攥得很紧：“没有想嫁的人，留着没用。”

第三章

　　话音一落，淑芳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沈不言看了陆晴一眼，神色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许安扬起一抹笑：“既然如此，陆姑娘不如卖予我，这件衣裳很得我心意。”

　　把这件满怀着她对沈不言爱意的嫁衣，卖给沈不言的未婚妻？

　　陆晴的指尖攥得发白，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好”字。

　　作为多年好友，沈沁一眼就看出了陆晴的为难，主动走上前：“许姐姐，这件嫁衣的花色已经很旧了，许姐姐如此娇人，应当穿最好的。”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肉眼可见地，许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挂出来，就是为了卖出去？陆姑娘如此......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等陆晴回答，沈不言的声音微冷：“许安，别耍性子。”

　　这句话落在陆晴的耳朵里，俨然是沈不言对许安的宠溺。

　　那股酸涩又袭上心头，她低垂着眼，不再开口。

　　眼看淑芳斋的气氛越发的不对劲，沈沁连忙支开两人。

　　“哥哥和许姐姐先回马车吧，我和晴晴还有话要讲。”

　　沈不言看了陆晴一眼，还是低声应下一句好。

　　等人走了，沈沁拉着人走到里间坐下。

　　“晴晴，你还喜欢我哥哥吗？”

　　陆晴搁在双腿上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指尖发白。

　　沉默半晌，陆晴还是无法违心。

　　“喜欢的。”

　　七年了，对沈不言的喜欢几乎刻进了骨子里，怎能如此简单地舍弃呢。

　　如果不喜欢，她早就将嫁衣卖给许安了。

　　双手忽然被人握住。

　　“晚上，有个家宴，我让哥哥来接你，这次你要把握住！”

　　沈沁一脸鼓励地看着她。

　　闻言，陆晴愣愣抬头：“可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这话将沈沁砸的不清：“什么未婚妻？”

　　话说出口，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许安？她是太傅的女儿，仗着太傅和我哥交好，天天缠着我哥，晴晴，你可要加把劲！”

　　加把劲？陆晴苦笑。

　　她的勇气早就消失在四年前。

　　一行人离开后，陆晴一直忙到日落，夜色渐浓才关门回家。

　　刚出巷子，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车上的人已经下来，正站在马车前，与她遥遥对望。

　　陆晴忽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那。

　　直到马“吁”了一声，陆晴恍若从梦中惊醒，抬脚往沈不言的马车前走去。

　　大抵是家宴的缘故，沈不言穿的很简单，只着一身浅色外袍，里面搭着白色的对襟。

　　他站在那，如同天神下凡，看得陆晴有些失神。

　　走近了，她才发现外袍上的暗纹，是海晴花。

　　沈不言为她掀起帘子，见人迟迟不动，忽而开口：“在想什么？”

　　这话落在陆晴的耳里，就是催促。

　　连忙踩上马凳，上了车。

　　这时陆晴才发现，换了辆车，外面瞧着是一样的，里面却少了很多。

　　两人的距离很近，一动，就会触到对方的双膝。

　　陆晴紧张到喉咙发紧，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她不敢看沈不言，只好盯着窗外。

　　忽然，一个人影覆了上来。

　　陆晴听到动静，转身，蓦然与沈不言对视上。

　　他靠得很近，陆晴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她毫不怀疑，再近一寸，沈不言能听到她杂乱的心跳声。

　　就在陆晴忍不住想逃的瞬间，沈不言伸出了手：“有叶子。”

　　果然，一片嫩绿的树叶出现在他的指间。

　　陆晴没应声，坐的笔直。

　　沈不言见人不说话，坐回到原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晴紧张的心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犹豫了很久，手被自己掐出了印子。

　　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沈不言，她深吸一口气，顺从自己的内心：“哥哥。”

　　沈不言正在泡茶，他头也没回：“嗯？”

　　陆晴自己中途胆怯，索性一口气讲完：“四年前，你说我还小，不懂什么叫爱情，现下我已能独挡一面。所以，我想再问你一遍，沈不言，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第四章

　　车厢内沉寂了下来。

　　沈不言端着茶杯的手瞬间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