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静姿态放松一些，她问道：“你们眼中的叶循，是什么样子的？”

　　穆静嗑着瓜子，思索道：“这么说吧，我就没见叶老师笑过。”

　　许聆风又给穆静开了一瓶汽水：“展开说说？”

　　穆静想起三年前。

　　还是王多多的穆静在山上遇见叶循时，她已经辍学两年。

　　王家父母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学习不好，没考上高中，上了职高，学技术也没学出个名头来。

　　穆静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要么逃，要么被卖了给弟弟换彩礼。

　　穆静想逃。

　　后来村子里传出后山发现了什么矿，周围几个村子都要迁走，会给一大笔补偿金。

　　王家父母知道后，打定主意要把穆静卖了。

　　穆静没有办法，她装病，在王家没有人的时候，奋力跑向后山。

　　然后被暗处的人按在了地上。

　　穆静向许聆风形容：“那时候他们不给我吃饭，我饿得晕晕乎乎，看人都重影，叶老师逆光朝我走来，我根本看不清脸，只见两个脑袋过来，我都不知道我是饿晕的还是吓晕的。”

　　许聆风：“……噗。”

　　中间换着花样审讯的种种不便提起。

　　总之穆静得知自己不是王家的孩子，也得知了亲生父母是谁，但她选择不认亲。

　　“叶老师大概看过我以前的成绩，”穆静被迫辍学在高中引起过轰动，老师校长轮流家访，可王家父母就是不让上学，“他让人给我出了一套卷子。”

　　穆静懵懵懂懂地做完，叶循现场批卷，只说了句：“有点巧思。”

　　就这么一句话，穆静不仅可以上学，还能迁户口更名换姓。

　　那时的王多多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悄悄去看批卷子的年轻人。

　　他似乎有些疲惫，批完卷子后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鼻梁。

　　那双狼一般的眸子扫过王多多，吓得她连忙低头。

　　叶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戴上眼镜，敲敲桌子：“我姓叶，你可以叫我叶老师。”

　　王多多怯生生地喊：“叶老师好。”

　　叶循问：“你想上学吗？”

　　于是穆静真的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学校。

　　“保送后，学校有个项目迟迟不出成果，叶老师来京城出差，不知怎的被教授抓了壮丁，我偶然得到一个进去打杂的机会。”

　　说是打杂，其实是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数据。

　　穆静回想起来简直痛苦面具，“两天，叶老师用脸骂了我两天！”

　　叶循工作中并不怎么说话，他喜欢清晰明了的命令，实验室内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穆静对老师向来尊敬，对给予自己学习机会的叶循更是尊敬异常。

　　估计叶循当时也没什么爱护祖国花朵的想法，对实验室包括教授在内的所有人一视同仁。

　　无论谁犯错，他一个眼神过去，压迫感直接拉满。

　　穆静至今忘不掉叶循饱含困惑的目光，他问：“你是用哪根脚趾头算出这个结果的？”

　　穆静差点道心破碎。

　　仅仅两天，给穆静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深深觉得能在叶老师手下做事的都是狠人。

　　知道叶老师已婚后，穆静默默把自己的人生偶像换成了许聆风。

　　穆静托着脸，说：“我其实也不算太怕叶老师，虽然他看我总是像看弱智。”

　　如果说父母给了穆静生命，那叶循可以说给她指了一条生存下去的路。

　　“叶老师太有距离感了，”穆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以前觉得他像一根紧紧绷住的皮筋，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断裂。”

　　穆静语气深沉：“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皮筋真的崩断，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

　　许聆风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下意识反驳：“不会的。”

　　穆静怔了一下：“什么不会？”

　　“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许聆风神情中全然都是信任，尽管她可能也不知道这股信任从何而来，“或许只是暂时钻牛角尖而已，你们叶老师这个人，很善良很好的。”

　　穆静大吃一口狗粮：“……嗝。”

　　至于没笑过，多容易解释。

　　许聆风想，叶循还年轻，板着脸显威严，方便开展工作嘛。

　　穆静决定转移话题：“原本我打算寒假之后来拜访的，但是我老师在这边的工作即将结束，我也要跟着一起回京城，参加期末考试。”

　　许聆风问：“你春节在哪里过？要不然来我家，反正没外人。”

　　穆静连连摇头：“我一直跟老师一起过年，今年师兄师姐都回来，老师不让我缺席。”

　　许聆风：“师兄师姐？”

　　“是我老师的一对龙凤胎啦，”穆静挠挠头，看出跟老师一家关系不错，“师兄是医生，师姐是军人，今年是老师期待已久的团圆年。”

　　于穆静而言，她或许一辈子无法跟家人一起过年，所幸她有胜似家人的老师。

　　穆静离开时，许聆风把叶循叫下来一起送她。

　　许聆风说：“我新戏会去京大取景，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剧组玩玩。”

　　穆静眼睛一亮：“好耶好耶！”

　　临别，穆静抱抱许聆风，大胆开麦：“听听姐，你看叶老师笑得好不值钱哦。”

　　许聆风转头，看见叶循停在离她半步的地方。

　　刚才的话他听得到，叶循哼了一声：“期末出成绩了记得发给你听听姐。”

　　穆静：“等，等等……”

　　叶循恶魔低语：“如果退步了，我会亲自找你老师谈一谈，看看你老师是否丢得起这个脸。”

　　穆静：“……”

　　穆静怂得立刻抱大腿告状：“听听姐，你要为我做主！”

　　或许关心学生的学习状况是人的本能。

　　许聆风试探性地问：“可以发吗？”

　　被蒸煮美颜暴击的穆静：“当然可以！”

第27章 曾是根不懂事的木头

　　每年放假，理论上该是许聆风最快活的一段时间。

　　奈何她年后新戏对体重有要求，元旦那天吃了一顿放纵餐之后，许聆风又开始节食了。

　　对，是节食，不是健身。

　　《明月如昨》的设定中，冯微下乡后过得不太好，加上高考恢复后压力巨大，她落下胃疼的毛病。

　　卢孟洋也多次强调过冯微的瘦，为的是与她强大的内心作对比。

　　这种瘦并不健康。

　　但许聆风本人是很健康的。

　　营养不良的状态固然可以用化妆来塑造，可许聆风总觉得不够真诚。

　　许聆风无力地嗦了口白开水：“折腾，是演员的宿命。”

　　这一折腾，就到了春节。

　　许聆风是那种比较令人羡慕的易瘦体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以至于许聆风跟叶循一起给言锦拜年的时候，言锦连叶循都顾不上打招呼，小心翼翼地扶着许聆风：“你生病了？”

　　年初一，正是热闹的时候。

　　尤其今年言锦回国，家里又多了一只小团子，言家一改往日的清冷，楼上楼下贴满了窗花和气球。

　　言澈听到“生病”这个词，小鼻子紧紧皱起，好像回想到自己生病时喝药的苦味。

　　他还小，只能双臂一张，抱住许聆风的大腿，难得像个寻常小孩子一样，说：“宝宝吹吹，病病飞飞~”

　　许聆风还没反应，一起来拜年的许家父母已经被萌化了。

　　许聆风虽然变瘦，但还是有一把子力气。

　　她抱起言澈，蹭蹭小朋友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夹了起来：“没生病呀，姨姨后天要拍新戏，是角色要求哦。”

　　言澈跟许聆风一起拍过戏，知道拍戏是什么意思，他扁扁嘴：“风风姨姨好辛苦。”

　　许聆风笑：“不辛苦，姨姨喜欢拍戏呢。”

　　言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大过年的吓死我得了。”

　　言澈抱着许聆风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姥姥说过年不能说‘死’，快跟我呸呸呸。”

　　“好，呸呸呸，”言锦张开手，“给我抱，别把你风风阿姨压坏了。”

　　言澈眼珠滴溜溜一转，转身向叶循张开手：“叔叔抱抱！”

　　从进了门存在感就不算高的叶循总算有了姓名。

　　叶循活这么大没抱过小孩，他推推眼镜，正待拒绝，手臂却一沉。

　　许聆风顺手把言澈塞进了叶循怀里。

　　实验室里说一不二稳如泰山的叶工猝不及防，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言锦啧啧两声，也不担心叶循把小孩摔了，格外心大地说：“行，抱着吧，反正早晚要抱，正好攒攒经验。”

　　叶循：“……”

　　叶循跟言澈大眼瞪小眼。

　　言锦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本书，递给言澈：“你叶叔叔智商特高，你亲妈没办法做出来的题，你叶叔叔一定会。”

　　然后一大一小研究数学去了。

　　言锦拉着许聆风一起聊天。

　　言锦翘着二郎腿，揶揄道：“小聆风，瞒得够紧的啊。”

　　许聆风顾左右而言他：“谨慎，是我们艺人的优良传统。”

　　言锦信她个鬼。

　　以许聆风的发展路线，公布恋情只会得到两种结果。

　　一种是祝福，一种是审判姐夫。

　　“也怪我，出国那几年过得兵荒马乱的，连你出过事故都不知道。”

　　言锦很少谈论她在国外的日子，很多人只能看得到她事业有成，宝宝聪明可爱，却不知道她那几年要兼顾学业、事业和小小的新生命。

　　“停，”许聆风比出暂停的手势，“你要这么说，我连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