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嘹亮，掩下了他的回答，沈南河又想起别的了。

　　他遥望黎家，陷入回忆：“若黎溯月没死，今日我的新娘便是她。”

　　“如果黎小姐在天之灵，她也定会为将军开心的，启程吧，将军吧。”

　　沈南河收回怅然视线：“改道，走南城墙那条路。”

　　抬轿子的小厮有些纳闷：“将军为何不走那条大道，那条路既省路程也最快哩！”

　　喜嬷嬷笑了笑，摇着红扇恭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今日将军大婚，南城百姓居多，每逢喜事便夹道欢迎。”

　　“将军爱极了郡主，是想收到全城百姓祝福，以求子嗣绵延！”

　　众人喜笑颜开。

　　沈南河的双眸却愈发冷寂，并非如此，他许诺过黎溯月的。

　　若有一日大婚，他便备下十里红妆，许她一场盛京最盛大的婚事。

　　要得到盛京满城百姓祝福。

　　走他们相约之路，兑现给她的承诺，便也算他娶过她了吧。

　　迎亲队伍徐徐前行，行程过半，夹道的百姓寥寥。

　　一群放风筝的孩童嬉笑着，扯着风筝线挡住了沈南河的去路。

　　“哪家的小孩？”

　　刘明冲上前要去扯断，沈南河却拦住了他：“让它飘着吧，它会知道要飘向哪儿。”就像他最后放飞的风筝。

　　黎家出事前一晚，沈南河放飞了给黎溯月的第一百二十一只风筝——

　　“等我挣得功名，我便来娶你可好？”

　　他目送风筝跃过院墙，可突遇奇风，那只风筝没有飘向黎家，而是飘向了黎榕郡主的庭院，被一不懂事的丫鬟生生从空中拽了下来。

　　风筝没有飘向它该去的地方，他也没娶到他想娶的人。

　　喜嬷嬷的话将沈南河拉回现实：“奇了怪了，今天这街面上静得出奇！人呢？”

　　沈南河凝着仍空荡的街边，莫名躁郁。

　　是啊，人呢？

　　待到车队走到南城墙，才发现消失不见的百姓都围在这里。

　　他们遥指着不远处，议论声鼎沸——

　　“听说了吗？嘉禾县主黎溯月居然一直没死，待在军营为妓，卧薪尝胆就是为了为黎家翻案。”

　　“可不是！还有那不怕死的男子背着她去敲闻冤鼓，那不是打当今圣上的脸吗？”

　　沈南河身形一滞，他的黎溯月没死？！

　　他直接翻身下马，边拨开人群往前挤去：“黎溯月——！”

　　红砖堆砌的门楼上，溯娘单薄的身体如破布，悬颈挂着随风飘扬。

　　沈南河失声发笑：“她是溯娘，不是我的黎溯月，不是……”

　　可身旁人却大声提醒：“溯娘溯娘，就是黎溯月啊！”

第23章

　　溯娘？怎会是她？

　　他惊慌失措的望向四周的人：“你们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她不过军中营妓而已。黎溯月呢？嘉禾县主呢？在哪里？”

　　四周百姓慌乱跪在地上：“将军，挂在城墙之上的便是黎溯月啊。”

　　他的脸色蓦然阴沉，仍是不可置信，他说：“胡说八道，其罪当诛！”

　　他一身的肃杀之气，周围的布衣百姓慌慌跪下：“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小的胡诌！”

　　他抬头却看见魏则礼被挂在城墙上已然奄奄一息，而溯娘一袭血衣，随风飘荡在空中。

　　身旁的喜嬷嬷被吓得捂住了眼，用帕子掩住城墙上那厚重的血腥味：“将军，还请不要误了时辰。郡主已经在府里等您了，届时我们走大道回去便无碍。”

　　沈南河凝着地下跪伏的两人，震怒道：“今日本将大婚，便不与你等计较。”

　　随即他又吩咐身边的刘明：“去查！给我仔细的查！为何军医和溯娘会出现在这里。”

　　刘明应了声，又道：“将军请宽心，黎溯月姑娘的死讯早在三年前我们便再三查证过的。若她还存活在世，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沈南河紧拧的眉头稍稍平了些，他翻身上马，手中的缰绳却紧紧渗进血肉中。

　　是黎溯月吗？

　　她是不是在怪他，明明说好的此生只娶她一人，结果又娶了另一人。

　　他垂下眼眸，前方敲鼓奏乐，可他却只觉刺耳。

　　终究是他负了黎溯月。

　　是他的错。

　　……

　　不多时迎亲的车马队便稳稳停在了秦王府。

　　黎榕郡主凤冠霞帔，手持一柄团扇。

　　沈南河滞了一瞬，忽而想若是他的黎溯月还在，今日也定是明艳动人。

　　沈南河下马给秦王、秦王妃行了礼。

　　秦王妃站在府门口已是泪眼婆娑：“沈南河，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黎榕，她从小到大骄横惯了，她有什么过错，多包容多体谅。”

　　“我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秦王伸出手紧紧握住秦王妃，此刻亦是泛红了眼眶：“好了，好了，别耽误了他们的时辰。”

　　秦王妃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别过身去，哽咽道：“好了，你们走吧。”

　　沈南河俯身行礼：“小婿拜别岳父岳母。”

　　喜嬷嬷闻声，高呼道：“起轿！”

　　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行大路，不过两处拐角便到了镇国公府。

　　行拜礼时，沈南河却是心不在焉。

　　刘明到此刻还没有回来报，情况究竟如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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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

　　镇国公府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举杯畅饮，庆贺这场盛京中极为盛大的婚事。

　　沈南河穿着喜袍，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为他斟酒。

　　“沈将军年少有为，如今又娶了黎榕郡主，此后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啊。”

　　“是啊是啊，沈将军与黎榕郡主可谓是才子佳人，实在是登对！”

　　“那祝将军和郡主早生贵子！”

　　沈南河敷衍的应付着，他此时的思绪却并不在此。

　　忽而刘明急匆匆跑来，他慌忙将刘明拉到一处无人的庭院中。

　　“究竟怎么回事？军医和溯娘怎会被挂在城墙之上。”

　　刘明还未来得及喘匀呼吸，就惊慌道：“将军，溯娘便是黎溯月！”

　　“三年前，她被流放闽南。与官兵发生了冲突，官兵将她残虐差点致死，随意丢在乱葬岗。流放路上，千金小姐受不住死的太多了，是以我们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黎小姐还尚存一息，被无良的嬷嬷捡了，以十文钱的价格被卖至军营为妓。”

　　“因为她面容尽毁，是以她改了名字和身份。”

第24章

　　沈南河身形一滞，踉跄退后三步。

　　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