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洗手间，萧振钧给特助小刘拨通电话。

　　“送一套衣服过来，要快。”

　　他要去医院，郑书意，必须由他带回家。

　　30分钟后，医院。

　　张禾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你会来，但是今天你别想带走她。”

　　萧振钧蹙眉：“我和她是法律承认的夫妻，我有权处理她的一切，没有权利的人是你。”

　　张禾讽刺一笑，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两份纸质文件。

　　萧振钧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禾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嘉怡之前应该和你说过，她给你准备了惊喜吧？其中一个你已经在梁警官那里知道了，她如果确定了你还爱她，她只会告诉你怀孕的事。”

　　她把两份文件给萧振钧。

　　“如果嘉怡确定你不爱她了，这个就是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话音刚落，萧振钧就把两份文件劈手夺过。

　　夫妻离婚协议书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匆匆翻到尾页。

　　郑书意的签名娟秀有力。

　　萧振钧目眦欲裂，一时心痛如绞。

　　原来郑书意，早就决定要和他离婚！

第15章

　　“怎么可能？她这么爱我。”

　　萧振钧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份文件喃喃。

　　殊不知这句话再次刺痛了陪伴郑书意20年的挚友张禾。

　　是的，张禾不仅是郑书意的经纪人，从闽南到香港，她是助理、经纪人。

　　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就是仗着她爱你，笃定她不会离开你，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如果张禾愤恨的目光有实质，萧振钧只怕已经被千刀万剐。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千万句的辩驳都是那样苍白无力，萧振钧最终只能说出一句。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郑书意。

　　张禾只觉他虚伪至极，又只恨自己13年前没有阻止郑书意和他一起南下。

　　“陆先生，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请你放过她吧。”

　　张禾抹去脸上泪水，尽量平静道。

　　“签完字，你和嘉怡再也不会相关，到时候你是想娶赵青也好，钱青也罢，我绝不会再多说一句，就当我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让她死后还因为你遭受非议了。”

　　签字笔被递到眼前。

　　这只是一根签字笔吗？

　　萧振钧垂眼看着它。6

　　这是一柄锋利的横刀。

　　只要他接过，在空白的地方签上姓名。

　　那就是他亲手斩断和郑书意相爱最后相厌的13年。

　　他和她不会再有任何羁绊，包括爱恨嗔痴、喜怒哀乐。

　　“我不会签字的。”

　　萧振钧漠然地看着这支笔，看向张禾。

　　“郑书意想要离婚，我不同意，你如果坚持让我签字，那就让她自己和我说。”

　　他强忍着内心涌起的哀痛，扬声。

　　“生前什么都不和我说，现在她死了，托梦也好，借尸还魂也好，要离婚的话，亲自来和我说好了，否则我绝不会签字。”

　　“萧振钧，你真是疯了。”

　　张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最终下了定论。

　　萧振钧不气不恼，神情平静：“我和郑书意还是夫妻，所以她的身后事，你没资格管。”

　　他说完，就要和张禾擦肩而过，

　　“萧振钧！”她却再次叫住他。

　　“嘉怡因为你息影了很多年，好不容易要复出拍戏了，她又走了，你就当成全她这么多年来的心愿，也是给大众和媒体一个交代，让影迷们和她最后告个别吧。”

　　张禾的声音好轻，轻得萧振钧几乎听不见。

　　可她神情哀恸，看向萧振钧的目光十分执拗。

　　“嗯。”萧振钧没办法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郑书意的父母已经去世，除了自己，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亲密的人了。

　　一天后。

　　报纸、电视都在报导全球影后郑书意的遗体告别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灵堂设在港岛殡仪馆。

　　这位16岁横空出世，20岁宣布息影的全球影后去世引起许多人对电影时代的回忆。

　　那是郑书意的黄金时代，郑书意最好的五年。

　　谁都在惋惜，谁都在遗憾。

　　而萧振钧独自驱车到了太平山顶。

　　凶手已经落网，太平山顶的家就不会再被警方封锁。

　　“啪嗒。”整座豪宅电力恢复，每个房间的灯瞬间亮起。

　　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恍如隔世。

　　眼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可萧振钧知道，不会再有一个郑书意亮着灯彻夜等他了。

第16章

　　短短四天，萧振钧再次站到婴儿房门前。

　　一扇薄薄的房门，萧振钧却迟迟不敢推开。

　　“钧哥。”郑书意呼唤他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响在耳边。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门终于被打开。

　　婴儿房的陈设一如他和郑书意当初布置的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些纷杂的脚印。

　　萧振钧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垃圾桶里撕碎的孕检单，

　　他屏住呼吸，脚步沉重。

　　弯腰把孕检单一点一点地拼合。

　　白纸黑字，证明着他和郑书意在结婚的第十年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3个月了，已经度过危险期。

　　萧振钧想起郑书意便签上所写的惊喜。

　　原来，她是想告诉他，他们马上会迎接一个全新的生命。

　　萧振钧垂眼看着这张纸，他眼前浮现刚结婚时的画面。

　　“钧哥，我们的孩子一定要结合我们的优点！”

　　她倚着他的肩膀，诉说着对孩子的希冀。

　　“要像你一样漂亮聪明，像我一样爱你。”

　　他接话，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什么啊。”郑书意撇嘴。

　　好像在一起后，萧振钧的情话无师自通，随时随地都会冒出一句。

　　“要像你一样勇敢。”她纠正。

　　“好像你比我勇敢吧。”他捏她的鼻尖。

　　“那像我们一样勇敢。”她非常能屈能伸，有错就改。

　　那时他说的话是真的。

　　萧振钧真的觉得郑书意比自己勇敢。

　　16岁就是影后的郑书意，毅然决然和他一起去美国，去香港的郑书意。

　　和他结婚，宣布息影的郑书意。

　　就是比他勇敢。

　　他闭了闭眼，提起沉重的双腿走向角落中的衣柜。

　　那是郑书意最后待过的地方。

　　跨年夜，所有地方、所有人都在狂欢。

　　可她静静死在这里。

　　萧振钧根本不敢想象郑书意死之前是多么绝望，多么不甘心。

　　临死之前，她会恨他吗？

　　“钧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找我吗？”

　　郑书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当时他坚定地回答。

　　“会的，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可当她真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不闻不问，带着情人全世界游乐。

　　萧振钧好像总是失信于郑书意。

　　无论是约定好的旅行，还是在教堂耶稣像前的誓约。

　　“你是否愿意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σσψ，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郑书意的声音那么幸福。

　　她以为她和他会携手一生。

　　可他带给她的是什么呢？背叛、痛苦、眼泪、悲伤……

　　萧振钧不愿意再去想，再去回忆。

　　郑书意是带着恨死去的吗？

　　他看着眼前没有被清洗掉的血迹，干涸的，变得有些乌黑了。

　　可依旧那么刺目。

　　光是看着，他都痛得难以呼吸。

　　“郑书意，你痛不痛啊？”

　　萧振钧问。

　　可谁会回答呢？

　　窗外雷声轰隆，如跨年夜绽开的烟花，今夜又下雨了。

第17章

　　三天后，港岛殡仪馆。

　　张禾把灵堂布置得像白色的梦幻城堡。

　　没有菊花，没有花圈。

　　茉莉、白荔枝玫瑰、晚香玉簇拥着沉睡的郑书意。

　　萧振钧看着灵堂中的一切。

　　那种荒唐的、不真实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成两半。

　　肉体如行尸走肉般踟蹰，不敢走近，灵魂飘浮在灵堂的半空，麻木旁观。

　　“陆先生。”

　　张禾粗哑的声音让萧振钧出窍的灵魂暂时回归身体。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面前郑书意的好友。

　　她今日简单扑了淡妆，可谁都能看出她的心力交瘁。

　　萧振钧看过媒体的报导。

　　经纪人张禾在影后郑书意的灵堂待了三天三夜，告别仪式的所有细节都是她亲自一点一点敲定，这三天中，她更是几次悲伤到昏厥。

　　“谢谢你来送嘉怡最后一程。”

　　她不敢高声，好似害怕吵醒郑书意的安眠。

　　萧振钧眉头一蹙，冷冷回答：“她是我老婆，我的合法妻子。”

　　张禾点点头，她今天不想再和他吵架。

　　“您可以去看看她，这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他闻声，抿紧了唇。

　　在张禾的注视下，萧振钧终于走近了被鲜花环绕的郑书意。

　　就只是睡着了。

　　入殓师给她化了妆，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一条丝巾把可怖的刀伤掩盖。

　　郑书意就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萧振钧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柔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