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抬起头，看见是我的瞬间眼中竟有一闪而过的委屈。

就像曾经身为神女的我，第一次在息山脚下见到他。

“那个女人，她、她逼我和她睡觉，我不同意……”

他或许以为自己这么说我会感动吧。

抵死不从？为我守身如玉？

真可笑。

我没错过他眼中的希冀，冷声道：“让你跟她睡你就跟她睡啊？连人都伺候不好，居然还能被打，真是没用。”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一边捏着一把汗的会所经理神情顿时松懈。

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窗口，我和闺蜜往里看了一眼，问道：“里面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他脾气不太好您应该知道吧？”

听着经理小心翼翼地试探，闺蜜冷笑一声。

“您就别铺垫了，直接说事儿吧。”

“就是客人跟他们说，回去过夜给的钱更多，他俩同意了，收了钱又不肯做事，里面这个出言不逊还要动手。”

“那客人也不是吃素的，惹急了就让人把他摁了多喂了点那种药，又、又玩了小圈爱好……”

“不过，客人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也是立刻就把人送医院了，除了看着有点惨，没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闺蜜已经扭开门把手，大步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傩淞脸色苍白，嘴角、脸颊、脖颈上都是淤青。

闺蜜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就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胸口遍布藤条抽打留下的红痕、和蜡烛的烫伤、手腕上的皮肉被手铐磨坏。

闺蜜看着这些伤痕，红了眼眶。

傩淞缓缓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人时，目光中一阵震颤。

“卿卿……”

他声音嘶哑，抬起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卿卿别怕，我不疼……”

回应他的，是闺蜜的一声冷哼。

“你不疼？你怎么能不疼呢？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人间这点把戏和悲鸣洞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吧？”

“傩淞啊傩淞，你可真是遇到好人了，居然还能送你来医院，如果是我，我一定要把你关在地下室里不眠不休地折磨十天、百天！”

“我要让你的悲鸣日夜不停！”

第15章

闺蜜是被我抱出医院的。

回到车上以后，她还在浑身发抖。

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卿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现在我们有钱，有事业，还在孤儿院里收养了那么多可爱的孩子，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虽然这样说的，可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是一千年啊，那是我们真真切切、一日一月活过的一千年，哪能说忘就忘。

人们相恋几年，发现配偶出轨尚且难以释怀，流卿她可是搭了半条命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啊。

我没办法让她不恨，只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车窗，我抬头看去，是夜擎。

他紧抿着唇，眼中一片悔色。

我下了车，帮闺蜜关好车门。

夜擎就站在我面前，他垂着眼，第一次，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真切的悔意。

“霜霜，对不起……”

我看着他，曾经那样深爱过的人，如今心底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如果他们还是魔尊、战神，恐怕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魔后又如何，都只是附庸。

只有地位转换，他们才能感同身受。

可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原谅。

我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下车，我与他根本无话可说。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停车场入口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若小姐！”

是温旭，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满身学生气，朝着我招手的时候笑容灿烂得像春日的阳光。

恍然一瞬。

夜擎警惕地挡在我身前。

我却跨出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温旭小跑着过来，脸上笑容未减，只是仍旧带着羞涩和腼腆。

“若小姐，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中的关切不似作假。

我扬起一个笑，装作与他熟稔：“没什么事，来看个人，你怎么样？要回去吗？我送你。”

夜擎在一边急得跳脚，如果眼神能杀人，只怕温旭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可温旭却一无所觉，只低头看向我。

他身量高，低头的时候刚好与我对视。

“经纪人帮我接了一部戏，演一个病人的家属，这不周末嘛，我来医院观察学习一下。”

瞥见夜擎黑如锅底的脸色，我伸手理顺了温旭身前的卫衣带子。

“回学校吗？我送你。”

温旭欣然同意，夜擎却炸了毛。

“若霜！你是我的王后，平时跟你玩玩那些小把戏也就罢了，你不能真的背叛我！”

他眼睛通红，对着我叫嚣。

温旭看着他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我猜他可能觉得夜擎是傻子吧。

毕竟这么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中二言论也不是谁都能说出来的。

我拉起温旭的手：“傻子罢了，不用理他。”

我带着温旭上车，说是送他回学校，却直接把车钥匙塞到了他手里。

他先是一愣，却在看到后座萎靡的闺蜜时了然一笑。

“放心吧，我驾龄两年多了。”

第16章

一路上，温旭安安静静地当司机，车子开得又平又稳。

我把闺蜜抱在怀里，不断安抚地拍打她的肩膀。

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尝试跟她搭话：“卿卿，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闺蜜的呼吸很重，重复了两三次。

而后，她从我怀里抬起脑袋，声音闷闷的：“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算是感谢温旭给我和闺蜜当司机，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早午饭。

期间，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当吉祥物。

只是这孩子的胃口实在很好，一顿饭吃下来嘴巴一刻不停。

有点像吃播的现场直播，挺解压的。

闺蜜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在桌上早茶被一扫而光之后，开口道：“你们学校的食堂一定很难吃吧。”

温旭进食的动作一停，抬起头看着我俩。

有些不好意思地吞下食物，害羞地挠挠头。

“也不是，经纪人不让我吃太多，说是胖了上镜不好看。”

我打量着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目测不到65kg的体重，沉默了。

闺蜜和我的反应差不多，她撇撇嘴，讪笑两声：“那你们，还真苛刻哈。”

温旭低着头，桌上的双手有些拘谨地搓搓。

瞧见他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最后一个水晶虾饺上，我实在没忍住勾起嘴角，把小笼屉推到了他面前。

“吃了吧，别浪费。”

他眼睛忽地一亮，嗷呜一口后，桌上彻底盆干碗净了。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橘猫表情包——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

我强忍着没笑出来，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对他说：“温旭同学，谢谢你今天帮我们开车，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我拉着闺蜜的手，起身就走。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温旭挽留的目光和眼中的落寞。

回到车上之后，闺蜜又变成了那副八卦样子。

她坏笑着盯着我，阴阳怪气地模仿我方才的话。

“温~旭~同~学~”

我被她念出一身鸡皮疙瘩：“你正常点，我害怕。”

闺蜜全然不在乎，她撑在中控扶手上歪头看我。

“这个弟弟看起来很单纯，而且和那些出来卖的不一样，你要不要……再谈个恋爱？”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段发言，简直和早期油腻男的发言一模一样。”

回应我的，是闺蜜更加猥琐油腻的经典动作。

好在，我懂她的抽象。

至于谈恋爱这件事，之前谈了一千年，也就那样，现在看着实在没什么兴趣。

之后的一个月，我和闺蜜一次都没去看过夜擎和傩淞。

听说傩淞出院以后，工作态度十分积极，什么样的客人都肯接，只要钱到位，再变态的兴趣爱好他也能迎合。

听得闺蜜一阵犯恶心。

反倒是夜擎来了脾气，吵着闹着说什么也不肯工作。

非说是他老婆会生气，他老婆生气会给他戴绿帽子。

而且不论别人如何纠正，他都固执地称我为王后，搞得大家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可我知道，他不是疯了，他是放不下自己曾经高贵的身份，打从心底里，他就觉得自己和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即便他现在比普通人还要普通，可脑子里想的依旧是那些呼风唤雨的事。

这样的夜擎，怎么能说不可笑、不可悲呢？

第17章

“霜霜，我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说自己前任是污点前科了。”

看着会所经理描述的一桩桩一件件，我和闺蜜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一次尝试呼叫系统无果。

我和闺蜜生无可恋地仰倒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咱们能不能直接让他们攻略失败啊？这样真的很丢人啊，这么多年的形象，毁于一旦。”

“他们回到原世界以后，能不能把其他人关于他们的记忆一起带走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想用他俩赚钱，多少钱也弥补不了丢失的脸面。”

“真不如直接把他俩关起来，硬拖到攻略失败。”

“唉……”

在我俩一阵阵长吁短叹中，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这一次不是会所经理，而是夜擎和傩淞分别向我俩发来了微信。

很好，两个古代人也是赶上时代发展大潮流了。

微信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转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