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将发簪从我手里拿下，然后抱住我，哄劝般道，「宁宁，你相信我，现在还不是动林欲的时候。」

「我已经将她禁足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无声笑了笑。还不是时候？

可是宋怀衍，我没几年可活了。我等不起了。

我凑近宋怀衍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宋怀衍，你放下太子之位，我放下杀亲之仇，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小村落生活，好不好？

宋怀衍顿了片刻，「宁宁，不……」

看吧，你割舍不下权势，正如我割舍不下感情。

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我低声笑了笑，语气凉薄又残忍，「宋怀衍，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怪我对她动手。」

20

那日之后，宋怀衍日日留宿在我的寝殿，将我看得很紧。

除了去探望照顾我娘，他几乎哪里都不让我去。

丫鬟端来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宋怀衍笑着夹起一筷子放进我的碗里，「今日我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吃食都是平素你爱吃的。」

我静静瞥了一眼，懒散地把菜拨到一边，眼都没抬冷淡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宋怀衍充耳不闻，继续夹菜。

我撩起眼皮，看向他重复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

宋怀衍这才放下筷子。

他蹙着眉头，将目光定格在我脸上，然后耐心道，「还不是时候，现在让你出去，我担心林欲会找你麻烦。」

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破他伪劣的谎言，「你是害怕她找我麻烦，还是我找她麻烦啊。」

宋怀衍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宁宁，你听话些。」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我抬起眸子，看向那张现在无比陌生的脸庞，我竟然在他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丝从前阿衍的影子了。

我放下筷子，笑得薄凉，「可你又能将我困在这里多久呢？一天、一月、一年……」

「你又怎知，将我困在这一方天地，就没有一点危险呢？」

宋怀衍愣了一会儿，「我会尽力……」

我无声笑了笑。

气氛越来越沉寂，直到一个小丫鬟的出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小丫鬟唯唯诺诺走上前，「殿下，太子妃说要见您。」

宋怀衍冷冷道，「不见。」

小丫鬟双腿发抖，「太子妃说，倘若你不见她，她便要绝食了。」

宋怀衍闻言将手掌握成拳状，狠狠砸上桌面。

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后，他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去。」

小丫鬟得了明确指令，这才敢退下。

我勾了勾唇，捞起筷子戳了几下碗里的菜。

宋怀衍起身，犹豫再三，瞥了我一眼道，「我去看看，你先吃。」我低头不语。

心里总觉得林欲突然来唤走宋怀衍没什么好事要发生。

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

宋怀衍刚走没多久，我的寝殿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穿着圆领太监服的人，他弯着腰，迈着小碎步缓缓走进来。

直到他抬起头，我才认出来。

他就是林欲构陷我杀了她孩子那日，突然出现，要杀了我的李公公！

他的目光悠悠落在我脸上，带着些许寒意。

我霎时向殿外瞄了几眼。

李公公眯了眯眼睛，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别看了，我都打发走了，一个不剩。」

他的眼神从我身上快速略过，然后微微弯腰，声音尖锐刺耳，「跟我走吧，有人要见你。」

我愣了几秒，然后起身，颤巍巍开口问，「不知是谁要见我？」

李公公嗤笑，「自然是宫里的主子了。」

宫里龙鱼混杂，主子更是数不胜数。

各宫娘娘、公主、太后、乃至陛下。

可我同这些贵人从没有任何接触。

这次，是福还是祸？

我思忖再三问，「不知宫里的主子因何要见我？」

李公公闻言怒目圆瞪，他的眼神好似裹上了一层厚冰，淬满凉意，他瞪着我，不屑道，「主子的心思也是你配揣摩的！」

我连忙道歉，「奴不敢。」

李公公面色这才缓和下来，「速速随我进宫，莫要让陛下等急了，否则，我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竟然是当今圣上！

21

我匆匆跟着李公公的脚步，生怕去晚了给自己招来祸事。

一路上，我的思绪纷飞。

陛下找我，会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林欲孩子没了的事情让陛下知晓了？还是将军府向陛下递了折子告我的状。

种种猜想扰得我心头一片混乱，我摇了摇头，将各种想法统统压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踏进明亮辉煌的大殿，李公公就自己找了个墙角立定。

我只能提心吊胆，一步一步走到大殿的中心，然后规规矩矩下跪行礼。

「民女苏落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

我颤巍巍抬起头，目光小心翼翼落在龙椅上的圣上。

皇帝靠在龙椅上，低头倪我，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可知朕为何召你？」

我伏身趴在地上，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另起话头，「民女有罪。」

皇帝笑了笑，饶有兴致问，「何罪之有？」

「陛下召见民女，定是因为民女所作所为，所思所言惹陛下不快，故，民女有罪。」

皇帝嗤笑，「你倒是聪慧。」

「那你再想想，朕因何人大动干戈。」

我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可面上半分不显，语气恭恭敬敬道，「太子妃跌倒之时，民女没有及时扶住太子妃，致使小殿下早夭，民女罪该万死！」

大殿里蓦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我的冷汗顺着侧脸滑落，心跳愈来愈响。

皇帝悠悠笑出声，「你果然聪慧。」

冷汗颗颗掉落。

我大抵明白了，皇帝召见我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再出现在宋怀衍身边。

因为，他认为，我是宋怀衍的软肋。

而一国储君，该心狠果断，不该有软肋。

他想为宋怀衍扫清障碍。

我说的那番话，是想将皇帝的思绪拉到我谋害皇孙的事情上，我想以此混淆视听，谋求一条生路。

可偏偏皇帝，识破了。

我连忙慌不择言道，「因民女不留神，害死皇孙殿下，民女万死难辞其咎，可……可……」

「可什么？」皇帝冷言道。

「可太子妃和林将军已经重重责罚了民女，还请陛下开恩！」我急切表达自己想活着的欲望。

皇帝的眼神晦暗不明。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他摆了摆手，李公公端着一壶酒走到我面前。

我哭着磕头，「求陛下开恩！」

皇帝揉捏了一下眉心，不语。

李公公冷漠地提起酒杯，在空中递给我。

我满含眼泪，大声道，「我临走时，太子妃还说等民女回去伺候。」

「求陛下开恩呐！」

我看见，皇帝紧紧攥住了龙椅的把手，我便知道，我的攻心成功了。

我说，太子妃和林将军已经重罚过我。

是在告诉他，皇孙的命，他们一顿重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我说，太子妃还在等着我回去伺候。

是在告诉他，他今日要杀我，可将军府要保我，将军府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我在濒死之际的话语，他会信，但不会完全相信。

可只要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