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的班长，有同学考上了大学，大家一起聚餐饯行。”唐晓然潦潦解释。

　　钟与枫眉头微拧了几分：“他们聚他们的，你是已婚妇女，何必凑这个热闹？”

　　唐晓然一怔，垂下了眼帘。

　　这个男人哪怕稍微留一点心，就能知道这次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是他的妻子唐晓然。

　　可他满心满眼都在柳淑英身上，根本不在意有关自己的事情。

　　若是从前，唐晓然听了这番话，一定会觉得委屈和伤心。

　　但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止水。

　　既然钟与枫一点也不在乎，她也没必要告诉他，自己准备去北京上大学的事。

　　“以后不会聚了。”

　　唐晓然淡淡的回了一句。

　　以后她去了北京，想和夜校的同事再聚，也没机会了。

　　晚上，熄了灯，唐晓然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钟与枫的手刚碰到她的身体，她就触电般往里面移了移。

　　再一次难得的主动被拒绝，钟与枫觉察出了异常。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唐晓然背对着他淡淡说道：“你多心了，我只是有点累。”

　　钟与枫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东西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握，下意识就直接抱住了女人的腰。

　　“我抱着你睡。”

　　唐晓然身子僵硬了几分，但还是忍着没有推开男人。

　　这一晚，钟与枫睡得安心，但唐晓然却一夜未眠。

　　临近年关，钟与枫一连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

　　沈母以为他部队事多，但唐晓然清楚，他只是为了让柳淑英能过一个安稳年在忙碌。

　　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因为她知道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等自己走后，那个男人也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心上人了。

　　这些天，唐晓然每天除了照顾好沈母，尽好一个儿媳妇最后的本分，其余时间就是一点点清理掉这个家里有关自己的物品，等待科研学院的车来接她。

　　她要在离开前，将这个院子里有关自己生活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离开倒计时最后一天。

　　除夕当天，通讯室喊唐晓然前去接电话。

　　“唐晓然同志，这里是科研学院新生处，过完这个年，学校大巴车会在明天早上八点，去南岭车站接你，你和家里人都沟通好了吗？”

　　唐晓然握着电话柄的手紧了紧。

　　“请学校放心，唐晓然已准备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第7章

　　听筒那边再度传来老师欣慰的声音。

　　“那就好，一脚踏入科研的门，就要做好舍小家为大家的思想准备，祖国需要你这样的青年知识份子！”

　　“我们在北京等你！”

　　挂了电话，唐晓然平静的心掀起几分涟漪。

　　能以身报效祖国，是她两辈子的梦想。

　　如今终于盼到头，所以的委屈和隐忍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唐晓然哼着小曲，满怀期盼地回了家。

　　只是刚进家门，发现几天不见人影的钟与枫回来了，桌上还摆放了大大小小几盒印着五角星的礼盒。

　　钟与枫见唐晓然满面春光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有什么开心事？”

　　唐晓然微顿，下意识收敛了上扬的嘴角。

　　“老家来电话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钟与枫没再多问，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礼盒。

　　“这是部队发的年礼，你记得收好。”

　　唐晓然垂了垂眼帘。

　　但凡这个男人多上点心，就知道她老家根本就没了亲戚，谁又会给她打电话拜年？

　　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钟与枫却没发现她的异常，而是打量了一番冷清简陋的房子，发现家里没什么春节的气氛，直接拿出了一沓人民币和购物票。

　　“我陪你上街去添置一些过年的年货，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眼见男人已经起身，唐晓然一番犹豫还是跟着出门。

　　今年这个除夕，是她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年。

　　一年有始有终，就当给他们这段婚姻一个好聚好散吧。

　　集市。

　　街头大红灯笼和窗花喜气洋洋，处处透着热闹的气氛。

　　看着这一幕，唐晓然的心情有些恍惚。

　　上辈子的除夕赶集，唐晓然都是独自一人。

　　那个时候的她，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年轻夫妻手挽手说说笑笑，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她孤身一人，买了一大堆年货。将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做了一桌年夜饭，等着钟与枫归家。

　　一年又一年，年年都是这样。

　　但现在同样的新年，同样的集市，她的身边有钟与枫亦步亦趋的跟着。

　　唐晓然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新年有什么愿望？”身侧的男人突然发问。

　　唐晓然微顿，沉默着没有回答。

　　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终于近在眼前了，可她的心里早已不起波澜。

　　迟来的陪伴，终归是迟了。

　　突然，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橱窗之中，唐晓然被一条炽热火红的围巾吸引住目光。

　　那一抹灿烂的红，如旗帜般迎风飘扬在冬季，看得她心潮涌动。

　　“喜欢吗？我去买。”

　　钟与枫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唐晓然的思绪。

　　这个男人从未送过她新年礼物，而她原本送他的礼物——自己织的毛衣，已经亲手扔掉了。

　　明天就要走了，自己也没必要带一个他送的礼物去北京。

　　唐晓然刚想开口，一阵急切的喊声自身后响起。

　　“沈团长！”

　　一个士兵匆忙赶来，贴在钟与枫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文工团的柳淑英同志托我来找您……”

　　一阵冷风吹来，将士兵的话吹进唐晓然的耳畔，又吹散。

　　士兵具体说了什么，唐晓然不知晓。

　　她只见钟与枫脸色变了变，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闪烁。

　　“知慧，部队有点急事要我去值班，你自己先逛，想要什么尽管买。晚上我再回家陪你和妈吃年夜饭。”

　　说完，他将一卷钱和票塞到唐晓然手中，然后跟着士兵匆匆离开。

　　“钟与枫！”唐晓然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男人连忙顿住步伐，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唐晓然扯了扯嘴角，咽回了原本想道出的话。

　　“注意安全，别走回头路。”她轻声提醒。

　　钟与枫觉得她这番话有些奇怪，但没有细究。

　　“等我回家。”

　　说完，他就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

　　看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唐晓然低声喃呢：“钟与枫，我以后都不会再等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钟与枫给自己的钱和票用手绢包好，放进口袋。

　　然后走到摊位前，掏出自己的钱买下了那条红色围巾。

　　朝气蓬勃的大红围巾，正如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这不是钟与枫送她的礼物，而是她唐晓然送自己的新年礼物。

第8章

　　离开倒计时12小时。

　　唐晓然回了家，直接提着菜去厨房忙碌。

　　沈母拄着拐杖下了床，发现不见钟与枫，连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唐晓然埋头切菜，声音平静。

　　“部队有事，他去忙了。”

　　沈母用拐杖跺了跺地板，一个人碎碎念：“大过年的，部队能有什么事……”

　　唐晓然听到了，却没有接话。

　　晚上八点，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团圆的硝烟味。

　　唐晓然将一盘盘菜端上桌，再搀扶着沈母入座。

　　“这到饭点了，君桦怎么还没回？”沈母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再看着家里的冷清，又叹了口气。

　　唐晓然往沈母碗里夹了一块猪蹄，轻声说道：“边吃边等吧，不然菜都凉了。”

　　沈母点点头，又往自己饭碗里夹了一堆鸡鸭鱼肉。

　　唐晓然想起前世沈母就有高血压、糖尿病，走的时候也是因为脑淤血。

　　过完年，自己马上就要走，她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

　　“您往后要多注意饮食荤素搭配，小菜菜也要多吃，平时不要吃太咸太甜。”

　　“晴天要多出来晒晒太阳，窗户也要多打开通风……”

　　沈母一脸不悦地打断她。

　　“你说这些做什么？搞得好像明天你就不在了一样？”

　　“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们两口子，这都结婚三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唐晓然闭了嘴，埋头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1

　　沈母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一眼座钟，皱起眉头。

　　“都快12点了，年夜饭的时间都过了。君桦怎么还没回？你去他部队问问情况？”

　　见沈母还在担忧，唐晓然直接说了实情。

　　“他在文工团，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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