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坐回廊椅上，双眼渐渐失去焦距，耳畔回放着父亲的话以及琼窈曾经说过的话。

　　脑海中也不受控制的浮现这三年他们之间的点滴。

　　他从未把她当成一个妻子，也很少在乎她的感受。

　　这一切本该是他的错，如今的局面也该是他应得的惩罚。

　　可不知怎的，沈长钰想起父亲的话，竟对琼窈产生了一丝怨念。

　　他当即唤来小厮，吩咐道。

　　“你去找些说书先生，按照我说的，让他在京城中茶馆……”

　　小厮眼神闪烁，带着若有若无的惧怕。

　　“小公爷，这不好吧？”

　　沈长钰没答，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有敢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寒风凛冽。

　　沈长钰一人在原地，感受着周遭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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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庭。

　　在七个姐姐的引路下，琼窈来到洗尘台，正要洗去自己在凡间的记忆。

　　天枢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很快的。”

　　琼窈看到了她眉眼间的担忧，心下触动。

　　“姐姐放心，我舍得沈长钰的。”

　　“做个长生不老的神仙，还是人面珠黄的妇人，我知道该如何选的。”

　　闻言的天枢一怔，莞尔一笑。

　　“好，不过你以后在天庭找夫婿，也得擦亮眼睛，到时候也先得让我们姐妹给你掌眼。”

　　许是要了却尘缘因果，琼窈心中无比松快。

　　她笑着点头。

　　在心中告别：沈长钰，我很快就要忘记你了。

　　愿你娶新人，忘旧人。

　　往后她在天界逍遥快活。

　　他沈长钰在凡间每日上朝，殚精竭虑养国公府和洛少春。

　　想到这，琼窈淡淡一笑，伸手就要去触碰洗尘台中央那颗散发乳白色光芒的珠子。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且慢！”

第16章

　　天宫。

　　琼窈和诸位姐妹围在窥视人间的水镜前，好一阵无言。

　　只见水镜中，人间茶馆。

　　众目睽睽下，那说书先生在讲述着沈国公府小公爷和天上仙女相恋的故事。

　　“话说那琼窈，在沈国公府三年也未曾有孕，可那小公爷却痴心一片，对此毫无怨言，反而对其宠爱有加……”

　　琼窈眸色平静：“不能有孕，是因他给我喝避子汤。”

　　众仙神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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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间。

　　曾仰慕小公爷，却爱而不得的姑娘嗑瓜子，喃喃道：“不能下蛋的母鸡。”

　　占着巢穴不让位！

　　说书先生一噎，接住她的话：“你们知道为何琼窈不能有孕吗？”

　　“原来她本是天上仙子下凡！”

　　“仙凡相恋，有违伦常，怀孕更是难上加难！”

　　“小公爷知晓后，便要和她和离，说她在他心中是顶顶好的女子，怎能委屈她一个仙子在凡间洗手作人妇。”

　　“可那琼窈也是个傻女人，几乎是剖心自证，甘愿散去一身仙力，也要和小公爷在一起。”

　　“天庭看不下去了，派下一名女子，去勾引小公爷……”

　　小公爷一时间中了计，不得已纳了那名女子。

　　“哪知，这丝毫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琼窈更是大度表示，不如给那可怜女子一平妻之位。”

　　“可那女子并非凡人，在新婚之夜，施法将琼窈带回了天界……”

　　“自此，小公爷整日缅怀他的妻子。”

　　众人惊疑议论之余，还不免骂上几句。

　　“可惜这样一对金玉良缘，却被天庭生生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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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来镇定自若的玉帝，此刻胸腔剧烈起伏低骂一声：“好一个沈长钰！我非得将他投入畜生道不可！”

　　琼窈看着父帝怒气冲冲的模样，张了张唇。

　　“世人喜欢嚼舌根罢了。”

　　但是敢说天庭的不是，他沈长钰也是真不怕遭天谴……

　　琼窈心底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王母还算镇定，掐诀算卦。

　　“那沈长钰天定神才，寿命该有六十年。”

　　“我们不可随意干涉凡人的生死因果。”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外有仙，世上永远会有更高的山更厉害的人。

　　高位者，更是不可随意对下位者施加术法。

　　几个姐姐蹙眉，面面相觑。

　　“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混账污蔑小八？”

　　琼窈心中掀起微微波澜，不想见亲人们为自己忧心忡忡，主动请缨。

　　“解铃还须系铃人，琼窈自请下凡惩处那沈长钰。”

　　听见这话，众人对视了一眼。

　　玉帝与王母看向她，眼底的神色愈发怜爱。

　　“我可怜懂事的小八，当年你下凡治水散尽一身神力，我们没能及时救你……这才让你流落凡间十八年，还摊上这么一堆事。”

　　琼窈对当年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

　　医仙为她诊断过，说是她神识受损，才自动封闭，导致她变为一个普通的女婴。

　　但情劫一事，每个神仙都是得痛彻心扉一番才能醒悟的。

　　可琼窈的劫难……

　　其实比众仙都轻松。

　　像天庭的其他仙女仙君们，有的是被心上人扒皮抽筋，有的是被心上人丢入乞丐堆任人凌辱，有的是被心上人一剑穿心……

　　思及此，天枢担忧琼窈的劫难还在后头，拉着她手殷殷嘱咐。

　　“小八，你要记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长钰那个负心汉，天都不知他的爱有几分是真的，听姐姐的，你一定要果断些。”

　　琼窈明白长姐的意思。

　　虽然她不认为，沈长钰会有什么迟来的深情。

　　或许他会有不甘，但她猜，他不过是不甘于她成仙罢了。

　　但那又怎么样？

　　她成仙已是定局，无法扭转的乾坤。

　　而沈长钰，终此生，连天庭的门槛都触及不到。

　　琼窈没有在天庭多呆，身形一遁，下了凡。

　　瞬间周遭景色就变了。

　　依旧是莲玥院，一片宁静。

　　琼窈循着沈长钰的气息，一步步走进院子里。

　　却听主屋里面传出他和洛少春的对话。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可你心底是有她琼窈的，你不仅心中有她，你还嫌弃我！”

第17章

　　“你嫌我是罪臣之女，梨园戏子，所以一再推却抬我为主母之事！”

　　“沈长钰，你根本不是真心爱我！”

　　沈长钰被戳中心事，面色一僵。

　　“阿春，你我青梅竹马，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他为了洛少春，不仅抛下过公务，还放过琼窈鸽子……

　　洛少春本该是侯府嫡女，却流落在外成为戏子。

　　他怜她，他爱她。

　　他愿意接她的绣球，也愿意给她十里红妆，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洛少春听他提及往事，死死看了他好久，而后低头哭了起来。

　　“我在戏园唱了那么多戏，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若你还真心爱我……就该如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见了喜欢的人，便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一腔情热直冲头顶，今日见了恨不得明日就娶回家，捆在身边一刻也不许离开！

　　沈长钰沉默片刻，叹气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现下不是好时机。”

　　他才让人散播谣言，扭转世人对他负心汉的看法。

　　若在此时将洛少春扶正，别人又会怎么想？

　　屋外的琼窈淡定地抬眸看了一眼天，旋即推门而入——

　　“咯吱。”

　　一道沉闷的开门声成功引起床上两人的注意。

　　琼窈沐在黄昏暖光中，光晕渡在她身上，她宛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虽然她本来就是。

　　沈长钰这下才是彻底慌了，手忙脚乱的推开洛少春。

　　他飞速下床，迈着僵硬的腿朝琼窈走去。

　　“琼窈……”

　　在凡间再见两人，琼窈心底生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个时辰不见沈长钰，他好像疲惫了不少，也瘦了。

　　几日没见洛少春，她憔悴得与从判若两人。

　　而琼窈也才想起，天上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她不理会沈长钰，而是看向面色苍白的洛少春。

　　她很好的捕抓到了她目光中的一丝怨恨。

　　洛少春在恨自己？

　　“你为什么恨我？”琼窈淡声问道。

　　沈长钰连忙回神，寻了借口就要替洛少春遮掩。

　　“她没有恨你，她只是在诧异你居然真的是仙人。”

　　洛少春死死的盯着琼窈。

　　“冬月二十五，我难产，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琼窈直视着她。

　　“若我动手，必会光明正大，而非背后使手段。”

　　“且，若我动手，你母子必定皆亡。”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