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染蜷缩在地，颤抖的手慢慢握紧。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仅要离开顾时淮，还要离开这个家！

第3章

当夜。

村子一片寂静，只有几声狗吠。

冉染背着布袋，看了眼熟睡的父母和弟弟，悄悄走出家门后一路往村口走。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哪怕她不用再受等待的煎熬，也一定会被父母卖给别人当老婆。

要想自由的活着，她只能尽快离开这里。

因着会路过顾时淮家，冉染分外留心。

可刚转过弯，便看到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顾时淮家门口，叩响大门。

借着月色，冉染看见那个女人约莫十八九岁，长发有些凌乱，衣服洋气，脚上传的还是小皮鞋。

像是个城里姑娘。

‘吱’的一声，大门开了。

顾时淮从里头走出来，当看到外头的女人，登时愣住：“盼月？”

听到这个名字，冉染心瞬间一窒。

盼月？高盼月！

她就是自己临死前在家里小辈口中听到的，那个跟顾时淮结婚的女人！

冉染站在暗处，清楚看到顾时淮脸上的担忧和后怕：“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首长交待？”

高盼月哽咽：“我听爸说你回家是为了定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时淮哥，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顾时淮一时无措：“你别哭啊……”

冉染看见他伸出又收回的手，眸光微暗。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上辈子他们定亲当晚，高盼月就偷跑过来找顾时淮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为了他能不顾自身安全跑到这个穷乡僻壤，可见她的用情至深。

高盼月眼巴巴看着顾时淮：“我听说你要娶的那个女人是你们村有名的贫困户，就指着她嫁给你，好吃上公家粮。”

顿了顿，她缓缓抓住他的袖口：“而且……她有我对你好、对你真心吗？”

顾时淮没有抽回手，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小时候染染被她爹打的浑身是伤的时候tຊ，我答应过她，长大了娶她，带她离开这里。”

“即便我对她的感情没有到结婚的地步，但我不能出尔反尔，何况这是她最快脱离她爹的办法。”

寥寥几句，像是巨石重重砸在冉染心上，痛的她红了眼。

她终于明白顾时淮为什么能抛下她了，因为他对她从始至终只是同情。

而她却守着那句承诺，苦等着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真是讽刺……

泪水抑制不住的掉，冉染不停地擦。

上辈子她不知道为顾时淮流了多少泪，但这一次为的只是错付一生的自己。

见顾时淮把高盼月带进家里又关上门，冉染缓和心绪，头也不回地走过他的家门。

可就在她走到村口时，身后传来尖锐的锣声。

“冉染！你个死丫头跑哪儿了？”

“冉染不见了，大家都帮忙找找！她可是我们冉家的命根子啊！”

伴着冉父气急败坏的怒吼，各家各户都亮起了光。

冉染呼吸瞬间窒住，双腿微颤着后退。

夜色中，一盏盏煤油灯四面八方汇聚，慢慢朝这边过来。

灯光微弱，她却觉得那些细小的火光像是一条吃人的巨龙，将要把她吞没……

第4章

“冉染！你在哪儿呢！”

听着冉父和其他人的呼喊，冉染背脊一阵寒凉，她连退数步后转身就跑。

可周围太黑，她一个没注意，踩到一块碎石摔倒在地上。

脚踝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冉染倒吸口凉气。

眼看着他们举着灯越来越近，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绝望慢慢侵袭她的全身。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

等对方靠近，她才发现是顾时淮。

冉染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把她抱起，走到草垛后躲了起来。

男人将她挡在身前，月光照着他的眉眼，温柔深邃。

“顾时淮，你……”

“先别说话。”

顾时淮低声打断，目光警惕地望着来来回回的村民。

直到众人远去，他才看向身前表情复杂的女人：“染染，你先是不跟我定亲，现在还趁夜离开，你到底怎么了？”

冉染抿抿唇，主动推开顾时淮：“我配不上你，你一旦娶了我，那我爹妈还有弟弟都会赖上你，你有大好前途，我不想拖累你。”

顾时淮愣住。

冉染看着他，声音沙哑了些：“……我听见你跟那个女人说的话了。”

“童言无忌，你没必要为了小时候说的话搭上自己一辈子，只要离开这里，我到哪儿都能活，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我成全你们。”

说完，她也不去看顾时淮是什么表情，抬腿就要走。

可刚走两步，手腕就被紧紧攥住。

“染染，我从不觉得你是拖累。”

顾时淮看着冉染坚决的脸庞，心头烦闷萦绕。

在他的记忆中，她性子怯懦，什么事都由着别人做主。

但今天她好像变了个人，不仅没了往日的软弱，连眼中对他的依恋都消失了。

冉染沉默。

他没有否认他喜欢高盼月。

不过于她而言，他的想法已经不再重要，她求的不过是自由。

僵持之下，终究是顾时淮服软劝道：“如果你非要走，就跟我一起走吧。”

顿了顿，他语气又了温和些：“我请了三天假回来定亲，明天就要归队了，你先跟我去市里生活一段时间，你爹妈这边我会处理。”

“如果你还是觉得一个人好，我就帮你找份工作，你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冉染看着男人真挚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撇开辜负自己不说，顾时淮真的是个好男人。

可造化弄人，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

权衡片刻，冉染点了头，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顾时淮把冉染带回了家，准备第二天带着她和高盼月回县城。

一进屋，冉染就看见高盼月正女主人似的整理顾时淮的衣服。

两人目光相撞，高盼月眼底闪过抹不悦，意有所指：“时淮哥，她就是你的那个‘扶贫’对象？”

顾时淮也没有责备，只是有些无奈：“盼月，你别胡说。”

而后又看向冉染，压低了声音：“你别跟她计较，她是首长的女儿，从小被惯坏了。”

冉染不言。

她看的出顾时淮对高盼月的纵容和保护，这是她两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

因为顾时淮父母早亡，家里只剩他一个。

他便把收拾过的房间留给她们，自己去厨房搭了个木板将就。

夜渐深。

冉染面对墙侧躺着，毫无睡意。

离她半个胳膊的高盼月冷不丁开口：“时淮哥不喜欢你，你要是想为他着想就别拖他后腿。”

冉染眼神渐黯。

她不想跟高盼月争，也清楚现在的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忍忍吧。

再过两天，她就解脱了。

第5章

次日一大早。

顾时淮带着冉染和高盼月坐上去县城的长途车。

冉染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高盼月却直接挤开她坐下。

“时淮哥，我不太舒服……”

高盼月软绵绵地说着，还顺手把顾时淮拉过来坐着。

顾时淮有些无奈，倾身帮她打开车窗。

而后才转头看向冉染，语气有些歉意：“盼月她容易晕车，我们先照顾着她吧。”

一字一句，都在维护高盼月。

冉染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一声不吭地坐到他们后面。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冉染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感慨万千。

两辈子以来，除了被卖到山的那一边，她从没离开过村子，也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这一刻，她真正有了重生的感觉。

前面高盼月和顾时淮一直在说话，内容都是她不懂的东西。

冉染看见田里有几个孩子在撒欢，不由想起小时候。

那时她八岁，被喝多了的父亲打的遍体鳞伤，而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冷眼旁观。

直到父亲打累了，她才跑了出去。

她躲在草垛后面哭，碰上了放牛回去的顾时淮。

哪怕自己的记忆已经经过半个世纪的洗礼，冉染依然记得那个男孩的誓言。

他说：“别怕，我以后去当兵，保卫国家也保护你。”

他还怕她不信，伸出小指又说：“我们拉勾，长大以后我娶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想着想着，冉染红了眼。

她用一生深爱的男人，终究是虚无的……

这时，顾时淮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