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夺过沈昭宁手中的药碗，往地上一摔，额头青筋暴起，怒问：“沈昭宁，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本侯，为何现在连孩子都不愿为本侯生吗?”

　　沈昭宁听他冠冕堂皇的话，心里一片荒凉，毫无波澜，只剩下淡漠跟厌倦。

　　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笑意透露着无尽酸涩：“你还知道我爱你啊……”

　　“可侯爷你呢，你不早就变心了吗？现在装做一副很在乎我的样子，不累吗？”

　　“侯爷，我们彼此都放过对方吧，自欺欺人这些年，还不够吗？”

　　“啪——！”

　　沈昭宁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在她脸上响起，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肿。

　　阿竹见此，不由惊呼一声，抽咽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沈昭宁的伤口。

　　沈昭宁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愣愣站着好一会儿，阿竹心疼地搀扶着她亦步亦趋地走出医馆。

　　徐鹤卿有些懊悔地盯着她，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颤，注意到沈昭宁的动作，一把将她抱起来。

　　而后又将她扔到马车内的软垫上，让车夫回府，又一把按住沈昭宁的手，冷声警告：“沈昭宁，本侯警告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乖乖待在我身边。”

　　徐鹤卿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周遭温度也随即降低。

　　原本知道她要配置堕胎药时积压的怒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不安。

　　徐鹤卿明明知道她就在这儿，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可他有预感，沈昭宁会消失不见。

　　沈昭宁强硬地挣开徐鹤卿的束缚，侧头拂开玉帘，街上繁荣的景象映入她眼中，眸中浮出难以多得的轻松愉悦。

　　徐鹤卿难得深深看了一眼沈昭宁，眼中的女子确实瘦了不少，手腕细到连镯子都挂不住。

　　沈昭宁如同一只木偶般，安静又乖巧地坐在那里，未曾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回目再看他。

　　徐鹤卿目光注意到沈昭宁脸上骇人的巴掌印，宁静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徐鹤卿心里闷得发慌，张了张嘴，嗓音放柔了几分，“近日军中公务繁忙，可能照顾不到你跟孩子，不过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沈昭宁继续看景色，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徐鹤卿，静静坐在一侧，不搭话，将他完全忽略掉。

　　黄昏最后一丝残阳洒落在她的罗裙上。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徐鹤卿先行下马车，伸手要去扶沈昭宁，却被沈昭宁冷眸躲掉，自己下了马车。

　　她嫌晦气。

　　沈昭宁回到房内，倚靠在贵妃榻上用毯子盖好，看着书卷。

　　徐鹤卿随后也跟了进来，蹲在沈昭宁跟前，试探将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腹部，柔声：“宁儿，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会好好爱它。”

　　沈昭宁将手中书合上，徐鹤卿一系列动作全落入她眼中。

　　沈昭宁莫名有些想笑。

　　以往徐鹤卿来看她都是施舍，奢望。

　　而如今，只会让她的觉得恶心。

　　徐鹤卿忽然觉得气氛压抑得让他难以喘息，找了个“军营有急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她”的借口仓促离开。

　　片刻后，阿竹双目红肿的推开门，跪在沈昭宁面前：“对不起，夫人，是我不小心看见您去医馆后，才自作主张地告诉了侯爷。”

　　“夫人，它大小是一条生命……”

　　沈昭宁轻轻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怪阿竹给徐鹤卿告密。

　　或许这真是她的命，这小家伙不想认命，想要看看这个世界。

　　此后，沈昭宁性子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肉眼可见地变瘦，肚子却像吹气球一样鼓起。

　　徐鹤卿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沈昭宁相处，但徐鹤卿还是跟之前说过一样，每天都会回来看沈昭宁。

　　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着。

　　徐鹤卿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沈昭宁则是自己看书，练字也没搭理徐鹤卿。

　　沈昭宁觉得，跟徐鹤卿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屋子里的氛围冷得生疏又让人窒息。

　　日子平淡地过去，这一日沈昭宁预产期到了。

　　徐鹤卿跟皇帝告了假，一直陪在沈昭宁的身侧。

　　沈昭宁躺在软榻上，清浅的目光看了男人一下，随即收回目光，不愿再看他。

　　徐鹤卿像是早已习惯，动作轻柔地替沈昭宁擦着手，沈昭宁整个人瘦的出奇，甚至多了许多白发。

　　忽然，徐鹤卿的贴身侍卫出现在男人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徐鹤卿抿了抿唇，看了眼床榻神色平静的沈昭宁。

　　“莜儿旧病复发，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他淡冷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几乎是徐鹤卿离开的瞬间，沈虞腹中开始剧痛。

　　沈虞纤细的手指努力捏着锦被，额头豆大的汗珠缓缓流下，气息虚浮：“阿竹，我好像要生了。”

　　阿竹红着眼眶，立马让稳婆们进来接生。

　　沈昭宁眼前意识逐渐模糊，被稳婆的声音拉了回来：“夫人！坚持住！”

　　她努力攥紧手，咬破了唇让自己清醒，疼痛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的更加愈烈，额头的汗珠不断滑落，早已浸湿沈昭宁衣襟。

　　稳婆的声音沈昭宁听的断断续续，“完了！胎位不正，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失血过度，出现难产！”

　　“侯爷人呢！?”

　　阿竹向外看了一眼，哪有侯爷的影子：“侯爷还未曾回来。”

第10章

　　沈昭宁语气虚浮回答：“不管如何，保孩子。”

　　而后深呼吸一口气，面色苍白却透着坚毅。

　　沈昭宁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疼痛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沈昭宁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抓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汗水涔涔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昭宁强忍着疼痛，努力配合着稳婆们的指令。

　　终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在房内响起。

　　“是个女娃！长得很是可爱！”

　　稳婆将婴儿擦拭干净放在沈昭宁耳侧，婴儿带着一丝血腥气的手在沈昭宁耳边蹭了蹭。

　　沈昭宁侧目看向婴儿，疲惫虚弱的脸染上一抹柔和笑意，她强行硬撑的一丝意念被拍散，双手发软无力。

　　沈昭宁清醒能感受到体内的温度在慢慢消散，最后被无尽黑暗所吞没。

　　当她再次幽幽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沈昭宁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生完孩子后劲便先一步来了。

　　沈昭宁努力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开始聚焦，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了声音。

　　阿竹没注意到沈昭宁醒来，继续轻哄着怀里的婴儿睡觉。

　　沈昭宁的意识完全清醒，疼痛开始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她呼吸都不敢用力，也不敢轻易动。

　　夸下的撕裂感让沈昭宁额角布满一层细小的薄汗。

　　她只能微微仰面，用来缓解疼痛。

　　“阿竹……”

　　缓解过来的沈昭宁嗓子干涩，声音也有些粗哑，她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徐鹤卿临走前的话。

　　他啊，又一次失信。

　　阿竹把婴儿轻柔地放在沈昭宁身侧，忙不迭地给沈昭宁倒了一杯温水。

　　沈昭宁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划过干涩的喉咙，她才觉得好受一些。

　　目光缓缓移向襁褓里的婴儿，小家伙粉雕玉琢，可爱的紧。

　　婴儿粉嫩的手胡乱抓着沈昭宁的头发。

　　沈昭宁被婴儿这一幕给逗笑了，眼中的目光格外温暖柔和。

　　阿竹蹲在床边，面带笑容看着沈昭宁：“夫人，孩子还没取名呢。”

　　沈昭宁听着这句话，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柔和的笑意也随即僵硬，“等徐鹤卿自己取吧。”

　　她倘若给孩子取名，那么就有牵挂，她不应该给自己留下念想。

　　阿竹闻言，也没再多问。

　　沈昭宁缓缓阖眼，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一些喘不过气来，疼痛又是一阵袭来。

　　看来这具身体快不行了。

　　“阿竹，你将孩子抱下去，我有些泛了。”

　　酉时，残阳余辉西落，徐鹤卿依旧未归。

　　阿竹将孩子哄入睡，又折回房间照顾沈昭宁，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当她看向沈昭宁时，惊觉床榻上已染满鲜红的血迹。

　　阿竹赶忙去请大夫，却被沈昭宁拦下。

　　沈昭宁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血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轻轻摇头：“我无妨，不必劳烦大夫。”

　　“我本就时日无多.....”

　　话毕，她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望着锦帕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渍，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