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慌，要出去查看。

　　小景却拦着我，不准我走。

　　我还有什么不懂，对下人一向温和宽容的我，第一次斥责小景：“告诉本宫，出了何事！”

　　小景满脸惊骇回：“兰妃娘娘在永安宫被蒸……”

　　没等小景说完，我便像是离铉的箭般冲了出去。

　　可等我赶到永安宫时，只见一个巨大的蒸屉摆在中央。

　　四周不少来瞧热闹的妃嫔都被吓得大惊失色。

　　整个永安宫热气腾腾。

　　我颤颤巍巍地靠近滚烫的蒸屉。

　　透过蒸屉的间隙，只隐隐约约看见里头躺着一个女子。

　　我心乱得厉害，还是屏气镇定下来。

　　再次凝神往蒸屉中瞧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女子手腕上的碧绿玉镯。

　　那正是我亲手送给慕姿的生辰礼物。

　　而她的肚子还微微隆起。

　　我怔怔地僵在原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慕姿死了。

第8章

　　慕姿的死，极大地震荡了我。

　　我着魔般去求玄瑾查清楚。

　　他却只告诉我：“她与人私通已是事实，蒸刑也是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玄瑾。

　　我想自己查清一切，还慕姿一个清白。

　　可是所有的痕迹都被隐藏了，相关的人都被秘密处死了。

　　我陷入谜团当中一无所获。

　　自那天过后，我便生了小半个月的病。

　　瘫在床榻之上，整日里陷入无尽的梦魇。

　　日日梦到逝去的岚娇和慕姿，凄惨地向我哭诉。

　　也就在那时，宫中流言四起。

　　“听说是新皇后向皇上出谋献计将兰妃处以蒸刑的！”

　　“听说新后买通了杜瑾做假证！”

　　“新后善妒，蛇蝎心肠……”

　　关于杜清宛的猜测比比皆是，说她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害死了兰妃，说她便是这场私通丑事的幕后之人……

　　杜清宛却不为所动。

　　而玄瑾为维护杜清宛，将宫中讨论此事之人通通处以拔舌之刑，宫中顿时人人自危。6

　　我的思绪渐渐回笼。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我却呕出一口血来。

　　小景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我。

　　“主儿！”

　　我忙用袖摆抹去血污：“本宫没事。”

　　就在这时，突然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襟。

　　我抬眸看去，是玄瑾。

　　我和小景忙行礼：“参见皇上。”

　　我不动声色地将带血的袖口轻轻折起隐藏起来。

　　玄瑾将我扶起身来，问道：“阿月怎得跪在此处？”

　　闻言，我看向他那晦涩不明的眼神，在心里探究他是否真不知道。

　　我正思索着该如何措辞说明。

　　小景却先为我开了口直白道：“启禀皇上，是皇后娘娘让贵妃娘娘跪在此处自省思过。”

　　我感到玄瑾扶住我的那只手松了松：“皇后？”

　　他眸光一黯，沉声道：“想必皇后此举也是为了后宫和睦，阿月你不要放在心上，怨恨皇后。”

　　玄瑾轻轻带过，这便是他的态度。

　　我只好恭顺道：“是，皇上。”

　　玄瑾的目光落在我惨白的脸上，不由得问：“阿月，你近来是怎么了，气色这般难看？”

　　我淡然道：“兴许是夏日暑气太重，有些伤暑。”

　　“朕让太医来替你把脉看看吧。”玄瑾眼底都是关心。

　　我已行将就木，并不愿让玄瑾知道自己将死之事。

　　连忙推辞：“皇上，不用了。臣妾宫中有清热解暑的汤药，喝下便没事了。”

　　玄瑾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阿月不必再跪了，回翊坤宫去吧，朕自会和皇后说明。”

　　送走玄瑾后，小景忍不住小声嘟囔：“皇上真是偏袒皇后！”

　　我蹙眉瞥她一眼，示意小景噤声。

　　“这不是你能议论的，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让人寻了错处。”

　　小景自我进王府时便跟着我了，是娘亲特意为我挑的陪嫁丫头。

　　我不禁担忧她这样直率口无遮拦的性子，我若不在，谁还能护她？

　　回到翊坤宫。

　　李德广向我递了话：“贵妃娘娘，三日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皇上命您与皇后娘娘一同挑选，以用为妃嫔之选。”

　　秀女大选？！

第9章

　　我想起了十年前那场秀女大选。

　　当时选中了十六位长相清丽的秀女，可最后都莫名其妙死了，被从后宫偏门抬了出去。

　　当时传言是皇后杜清宛忌惮秀女与她争夺皇宠，便对那些秀女下了杀心。

　　如今又临秀女大选，我心中大惊，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我不敢耽误，即刻去寻了玄瑾。

　　乾清宫内。

　　玄瑾见我并不惊讶，笑着问我：“阿月可是为了选秀之事而来？”

　　我点了点头，柔声请求：“皇上，选秀女之事臣妾怕是有心无力，臣妾与爹爹已经许久未见，故臣妾想向皇上讨个恩典。”

　　玄瑾挑了挑眉问：“哦？此言何解？”

　　我忙不迭道：“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回将军府与爹爹团聚两日，好让臣妾尽一尽孝道。”

　　玄瑾目光沉沉地凝视了我许久，忽地轻笑一声。

　　“也是，绥远大将军在外替朕镇守边关数年，如今回京来，阿月也未曾和他见过面。”

　　“那朕便允了你这个恩典。”

　　我听后，正要道谢。

　　紧接着，又听见他说：“只是阿月这一走，选秀之事便全落到了皇后头上。阿月可放心？”

　　我不禁想起十年前的那场秀女大选，瞳孔震了震。

　　我不想和皇后争，只想逃离这场风云，启齿出声。

　　“臣妾放心。皇后娘娘向来行事沉稳，想来这场秀女之选也必能办得稳妥，替皇上分忧。”

　　玄瑾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再言语。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

　　离开乾清宫后，我轻叹了口气。

　　我很快就回到了将军府。

　　我与爹爹五年未见，一见到他，我便热泪盈眶，忍不住上前扑到他怀中。

　　“爹爹，阿月好想你。”

　　历经塞外的数年风霜，爹爹已然衰老了许多，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沟壑，他却依旧是我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爹爹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笑声说。

　　“我的阿月都成贵妃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般爱在爹爹怀里撒娇？”

　　我心下酸涩难忍，不禁红了眼眶。

　　我已时日无多，这样温情的场景恐怕以后是再也不能重现了。

　　我爹手握重兵，只能在京城停留三日，便要离开。7

　　所以，我想最后陪陪他。

　　这三日里，爹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告诉我边关风光，也在无意中提起。

　　“爹爹老了，以后怕是护不住我儿，幸的我儿没有兄弟，皇上看在我年老镇守边关的份上，定不会伤害你。”

　　原来我爹爹也懂，兔死狗烹，鸟请弓藏的道理。

　　我没有兄长弟弟，爹爹年老只有我一女，只要我没有子嗣，皇上就不怕我们佟佳氏谋朝篡位。

　　我含泪点头，对爹爹说。

　　“爹爹，你此次离京，一定要好好保重。”

　　……

　　两日之后，我才回到翊坤宫。

　　小景开心的告知我：“主儿，皇后娘娘在秀女大选上，没有选出一名秀女，前来参选的世家贵女都被皇后娘娘遣送回去了！”

　　我惊诧不已。

　　不懂皇后为何要这么做。

　　小景又说：“现在皇后娘娘因选秀之事被皇上关到天牢了。”

　　我却欣喜不起来，脑海中全是慕姿和岚娇死去时的模样。

　　自杜清宛入宫以来，玄瑾便对她万般宠爱偏袒，如今却因为选秀，将她贬下天牢。

　　这是为什么？

　　我心底隐隐不安，决定去天牢见皇后一面。

　　天牢内暗无天日。

　　小景替我用银两打发了狱吏，而我独自来到了杜清宛面前。

　　她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清秀的脸蛋上沾染了些许灰尘，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听到来人的声响，杜清宛神情恹恹地抬眸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