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父母，最后真的分居两地，看样子还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性。

陆母离婚时，没要多少财产，只要了几件惯用的家具。

离婚那天，狂风大作。

陆父说是让她晚几天再搬，可陆母留下没多久，他又耍起了旧脾气。

逼得陆母连夜就走了。

陆君偃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父母婚姻的失败之处竟如此明显。

可笑他之前还觉得，这样的婚姻是他向往的模板。

明里暗里，陆君偃不知学了多少陆父身上的坏毛病，也养成了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陆君偃眼神落在房叶歆身上，没有焦点。

似乎透过现在的她，看见了那个被困在婚姻里的她。

时间很快过去。

陆君偃看见房叶歆终于起身离开，和老爷爷告别时，还有礼貌地彼此拥抱了一下。

他踩下油门，慢慢向前，始终离房叶歆几米远。

而后，便看见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态。

瞬间，陆君偃眼前便一片模糊了。

他也说不清为何会流泪，仓促地拿起车上的纸巾狼狈地擦了擦眼，再看向远处时，她竟消失不见了。

陆君偃猛地一惊，当即从车上下来。

可原先房叶歆站着的地方，确实已经空无一人。

陆君偃的心，空了。

“你是在找我吗？”

房叶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君偃僵硬着身体，不敢往回看。

可房叶歆没等到他回头，竟主动从他身后绕到了前面。

陆君偃时隔半年之久，再次和房叶歆见上面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面相觑，连寒暄的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口。

最后还是房叶歆先开的口。

“你买车了？”

陆君偃一愣，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轿车上：“是，我妈新家离老屋太远，买车方便点。”

房叶歆诧异地看向他：“你妈搬出去了？”

陆君偃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解释道：“我爸妈离婚了。”

房叶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君偃深觉不妥，怎么现在像是在向她卖惨一样？

他没这个意思。

可他刚要说话，却见房叶歆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就和当初离婚时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陆君偃，你妈真了不起。”

第39章

陆君偃诧异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房叶歆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讲清楚，忙补充道：“你别误会，我这真是在夸阿姨。”

“她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习惯了以夫为先。居然到了这个岁数还有勇气离婚，简直算是孤注一掷了。”

陆君偃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只是看见她如此爽朗的笑意，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于是开口问道：“那如果是你，和我一起到了那个岁数，你有勇气和我离婚吗？”

这回轮到房叶歆愣在原地了。

她的眼睛澄澈，很快便将答案通过眼神告诉了陆君偃。

她也会的。

陆君偃自嘲一笑，视线落在她的腿上，存心扯开话题：“怎么不找个医生看看你的腿？说不定还能治好。”

房叶歆觉得眼前这人怪有意思的。

离婚前，她病了，伤了，没见他多问一句。

现在离了婚，倒是多管闲事起来。

陆君偃当然能看得出她眼底的拒绝，可他就是不想再和她聊有关离婚的话题。

哪怕她再怨他几句，也比现在这样客气的寒暄要强。

“我的腿也没啥事，人家长好了之后，就是会一边高一边低，要想一边长，还得将没伤的那条腿也给摔折了，才有可能。”

“那多没必要啊，我怕疼，你不是不知道。”

房叶歆的话就如一柄又一柄的小刀，直往陆君偃的心窝子里钻。

陆君偃张了张嘴，想说：“从前也没见你这么怕疼。”

可对上房叶歆平淡的眼神，他又觉得没必要问出口。

反正，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陆君偃想到这，反而淡淡地笑了：“我当时还觉得，回来找我和好的人，肯定是你。没想到，你离了我确实过得更好了。”

房叶歆没想到此刻他居然又提起了当时那句气话。

像是缓解尴尬一般地，她脱口而出：“也没啦，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想过和好呢？”

陆君偃眼眶忽地就红了。

他沉默着看着房叶歆，郑重地说道：“房叶歆，你别说谎。”

也别安慰他，他会当真的。

房叶歆眼神忽闪了一下，释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别多想了。我就是安慰安慰你。”

“你也看见了，离婚之后，我过得可潇洒了。我爸妈对我很好，又不催我找工作，也不催我二婚嫁人。我就像个米虫赖在家里，骨头都躺软了。”

陆君偃浅浅地笑了下。

房叶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又是一阵鄙夷。

都离婚半年了，怎么还不由自主地在意他的心情？

天生欠得慌？

房叶歆还在纠结着。

陆君偃便抬手朝她眉心伸来。

房叶歆下意识便后退了好几步，诧异地看向他，却对上他落寞的眼神。

她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就是不习惯有人碰我，你懂的。”

陆君偃将手垂了下来，语气不明：“那就别皱眉。”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陆君偃觉得自己是否过了线。

房叶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

两人想的都不是一个东西，却成功地让气氛更僵了。

陆君偃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再次压了回去。

他望着房叶歆，脑中记起陆母离开家前的最后一句话。

“君偃，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后悔的事？

这辈子，他唯一做过后悔的事，便是没好好看清自己的心。

陆君偃不再犹豫，直接问出了口。

“叶歆，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可能吗？”

第40章

要是离婚前。

不对，哪怕是在刚离婚那一阵，陆君偃能这样平静地挽留。

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次，房叶歆再见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

她对陆君偃，真的已经再没感情了。

陆君偃的人生真的太顺了，顺到他根本不懂失去是什么滋味。

现下，她根本分不清，陆君偃之所以挽回，到底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对她有留恋。

但这根本不再重要了。

房叶歆搂紧了脖子上的围巾，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爽朗地笑道：“干什么呀，陆旅长，这可不像你了。”

“我们都离婚了，还谈什么复合不复合的，多臊啊。”

陆君偃一愣，也跟着笑了：“是我唐突了，那就，再见了？”

房叶歆点点头，朝他挥了下手。

也说道：“再见。”

陆君偃仍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房叶歆离开。

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从此之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