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具柔软的身体向他倾倒而来。

林序秋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转头过去，却见房叶歆又直接蹦起，拿过沙发上的抱枕要和房萧决一死战。

短的几乎都没有一秒的接触。

林序秋的心却跳得很快。

从未有过这般体会。

他呆呆地看着房叶歆的背影，咽下了口中的猪肉馅饺子。

而房叶歆抄起抱枕，大喊一声：“受死吧！房萧！”

林序秋噗嗤一声笑出来。

房母却在此时，突然在他耳边说道：“十八岁的歆歆也是这个性子。只是嫁给陆君偃之后，为了配他领导身份，生生把自己性格都给压了下来。”

她骄傲地说着：“你要知道，方圆二十里，谁不知我养女儿最好？”

林序秋又是抿唇一笑，不由捧道：“是啊，房姨，叶歆能这么快从困境里走出来，不多亏了您养得好？”

房母自是喜不胜收。

而房叶歆玩累了，瘫在沙发上。

看着电视里五彩斑斓的世界，她忽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她。

房叶歆只沉默了片刻，便坚定地告诉所有人。

“我想复读，考大学。”

第30章

房叶歆原以为自己说出这话，他们至少该有点波动。

例如赞成和反对之间的厮杀。

没成想，他们听了这话，就像是听了“今天我要吃糖醋排骨”一样简单。

房叶歆还以为他们是没听清，又紧着说了一遍：“我说，我要复读，考大学！”

房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视线还停留在春晚上：“你要考就考呗，谁还拦着你了？”

房萧又磕起来瓜子，伴着饺子一起咽下去：“是啊，我还以为你说你要复婚了。就这事，至于说的那么严肃吗？”

房叶歆抿了抿唇，忽地扬起笑意。

零点快到了，外面立刻就有人忍不住抢先一步，放起了烟花爆竹。

房萧大喊着：“我要氛围！”

便冲到门口，关上了灯。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电视黑白的光照在房叶歆的脸上，忽明忽暗。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便和偷看她的林序秋对上了眼神。

林序秋黑乎乎的眼珠子闪着光，像是会说话一样。

房叶歆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就如同当年初见一般。

林序秋趁着黑暗，悄悄靠近，在她滚烫的耳边轻声说着：“叶歆，虽然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但我还是要说，高考加油。”

房叶歆一愣。

她扭头看去，林序秋的笑容和窗外的烟花同时绽放。

说不上哪个更让人怦然心动。

当年那个没得到高考祝福的女孩，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祝福。

房叶歆没再多说，猛地站起身，举起了房萧面前的那盘饺子。

眼眶里含着泪，大声欢呼道：“那就祝我们——”

“新年快乐！”

窗外的烟花爆竹继续打着、吵着、闹着，掩住了屋内的电视声。

家家户户团坐在一起，聊着今年最后的闲聊。

他们脸上都带着惬意的笑。

而陆家几人，却仍在说着淡漠的军务。

陆君偃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便屏息等着陆父的意见。

他无意间往外瞟去，却看见陆母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孤寂的背影。

窗外还在炸着烟花，家里却连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

陆君偃莫名心中一酸，视线转回陆父脸上。

陆父也老了，一年过去，眼角都长出了不少的皱纹，却还在操心着自己的事情。

陆君偃清了清嗓子，忽地说道：“爸，马上零点了，我们去客厅陪陪妈吧……”

可此时，家中座机却突然响了。

陆父眼神一凛，便迅速起身接起了电话：“是，好。我现在就过来，叫小吴在办公室等我。”

陆君偃还有许多话想说，可陆父就像个不留痕迹的燕子，在水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就要离开。

“部队里突发事情，我先去一趟办公室。你们娘俩一块过年吧。”

说着，陆父便穿好大衣，径直出门离开了。

陆君偃此时此刻，就像是有只大手紧紧将他攥住，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他讲不出话来，只死死地盯着陆母的背影。

陆母现下该是什么心情呢？

陆君偃简直不敢揣度，他只是理所应当地觉得。

兴许只要哄哄，母亲就会再次原谅父亲的，对吧。

可是，陆母扭过僵硬的身体，回头看他。

她的眼眶通红，像是哭了许久许久。

陆君偃一惊，刚要起身走向陆母。

便听见陆母又轻又空的声音：“君偃，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你会赞成吗？”

第31章

陆君偃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从未想过，会在自己母亲嘴里听见这句话。

陆母三十年如一日地伺候着这个家，从未和陆父吵过架。

眼看着都要携手度过一辈子了，为何非要在这个瞬间，和陆父离婚？

陆君偃想不明白，于是他开口问了：“妈，你为什么要离婚？”

陆母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愣愣地说：“前些天我在街上看见叶歆了。”

时隔半年，再听见这个名字，陆君偃竟有些恍惚。

陆母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以为人离了婚，不说是彻底变了个人吧，也该是混混度日才对。毕竟那可是离婚啊，在我们那个时候，离婚可是要被人骂一辈子的。”

“可是叶歆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有人笑她如今是个跛子，没人要的二手货，她还能笑着还嘴，说那人是嫉妒她如今能一觉睡到天亮，还不用给人洗衣做饭。”

陆君偃还没从房叶歆腿瘸了的事缓过来，便又看见陆母的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陆母舔了舔嘴唇上湿咸的泪水，苦涩道：“儿子，我给你爸做了半辈子饭了，他可曾夸过一次我做的味道好？”

陆君偃张了张嘴，可辩解的话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母并不在意陆君偃的态度，止住眼泪，进了卧室，随意收了几件衣服，便又要出门。

陆君偃大惊，冲上去扯住陆母的行李，试图打消她的念头：“妈，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有什么事不能等我爸回来再说吗？”

可陆母离开的心很是坚决。

她回头冷冷地看着陆君偃，缓慢地说道：“君偃，你真要让妈一辈子困在这里吗？你们若是缺保姆，我大可以帮你们再介绍一个过来。你妈累了，不想再伺候你们了。”

陆君偃从没想到在陆母的心中，竟藏着这么多苦楚。

他就这样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陆母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空荡荡的家中，除了他再无一人。

这样凄清的气氛，陆君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他无法自拔地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房叶歆。

如果她在的话，一定就能劝住母亲了吧。

陆君偃难堪地坐回了沙发上。

他沉寂了许久，抄起旁边的座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滴滴了几声，便被人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喂？谁呀？”

陆君偃有些愣住了，他从未听过房叶歆如此生动的声音。

也可能曾经听过，但他忘了。

陆君偃这边停了一会，没说话。

房叶歆在那头便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挂了哦。”

她没想到会是陆君偃给她打的电话。

陆君偃刚才动了动嘴唇，正准备打算说话。

便听见那边传出清朗的男声：“谁啊？”

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不是房萧，也不是房父。

这个事实让陆君偃瞳孔猛地一震。

他的手紧攥住座机，甚至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点，出现在房叶歆家中的陌生男人，会是什么身份？

是房叶歆相亲的对象？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还是结婚了？

陆君偃还不敢去想那个可能，便听见房萧烦躁地接过电话，嚷嚷了一声：“就是打错了呗，你干嘛浪费我的电话费！”

房叶歆立即反驳了回去：“接电话不要钱！你个小气鬼！”

“你说谁小气鬼呢！”

“说你！说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

那个陌生男声又出现了。

嘟——

电话被挂断了。

第32章

陆君偃坐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将座机放回原处。

难以言说的惶恐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膛，不停地往里面挤着、膨胀着，要将他彻底弄得开膛破肚了才肯罢休。

陆君偃难得面上透露出几分仓促来，下意识站起，就要推开门走出去。

可他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又缩了回来。

他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就算房叶歆又找了个对象，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陆君偃默念着，更像是不愿面对现实，而靠着洗脑撑过去的失败者。

他没有做错，是房叶歆没福气成为他的老婆。

如果，如果房叶歆能心胸开阔一点。

如果她能不那么斤斤计较，不去在乎他犯的那么一点点小错误。

他们一定能过得很好，成为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陆君偃抬头望向了墙壁上，那仍挂着他们四人的合照。

陆母搂着陆父，陆父挨着他，他又牵着房叶歆。

就像一个生物链一般，大的吃小的，小的也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看起来很美好，可陆君偃知道。

这样的日子，再不会来到了。

……

房叶歆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好了衣服，可出门的那瞬间，还是被外面的寒风吹得皱起了小脸。

她又将厚厚的围巾紧紧地绕在脖子上，这才稳步地往外走去。

刚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