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她更加向往离开裴臣州的生活。

　　没有情爱的束缚，没有爱而不得的痛苦。

　　裴臣州看着马背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他似乎忘记了，姜施华本就是如此的女子。

　　红衣骏马，意气风发。

　　若非生于宫中，内嫁皇室，她必定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作为。

　　隐约间，裴臣州发现自己难以挪开眼，只能让视线随着那红色的身影远去。

　　日暮，两人满载而归。

　　坐在帐篷前的空地上，裴臣州架起火堆，烤着刚刚猎来的兔子。

　　一旁的姜施华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着星空。

　　心头多年郁闷已被驱散殆尽。

　　她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姜施华不由自主道。

　　裴臣州翻转着正在烤的兔肉的手一顿：“以前你从没开心过吗？”

　　姜施华笑了笑，悄无声息转移话题：“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就是在那边的悬崖救的我。”

　　裴臣州也笑了：“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你不小心坠崖，我下去救你，明明为了救你我伤得更重，可你哭得最狠的人是你，我可从没见你那样哭过。”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继续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像公主，你倔强又不服输，即便被先皇责骂，也不肯叫我一声‘皇叔’。”

　　裴臣州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姜施华。

　　姜施华转头看去，却看到他腰间贺玉兰送给他的那枚玉佩。

　　玉佩被金镶在了一起，又像被刻意隐藏在衣摆下，却格外显眼。

　　她眼中闪过抹悲凉，却很快转成释然。

　　无论如何，裴臣州都不会真正忘记贺玉兰，而她也已经不在乎了。

　　姜施华接过他递来的兔肉，一字一句：“从今以后，我只叫你皇叔。”

　　只是我的皇叔。

第7章

　　姜施华认真的语气让裴臣州心莫名一空。

　　他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声音微沉：“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叫我皇叔像什么样子。”

　　姜施华也没接话，只问：“过两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

　　话刚落音，裴臣州就握住她的手：“有你就好。”

　　不过四个字，却掀起了姜施华心中波澜。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想从裴臣州嘴里听到的话。

　　可以往的种种都在提醒她，这并非他的真心话，也不再是她想要的。

　　即便自己留下来，贺玉兰也将是两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不想再继续委屈自己了

　　姜施华抽出手，起身从枪架上拿起一柄长枪，利落地挥舞起来。

　　随着她一招一式刃风，火焰跳耀起来。

　　清冷的月光，炙热的火光在她身上交叠，让裴臣州一时挪不开眼。

　　这些招式都是他以前教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从没再拿过长枪的姜施华依旧记得这么清楚。

　　等姜施华收了枪，裴臣州才回过神：“真想不到你这么久没拿枪，手还这么稳。”

　　顿了顿，他语气多了丝感叹：“不过自从你嫁给我，就再没见你拿枪，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了。”

　　姜施华垂眸：“不持枪有不持枪的理由，持枪有持枪的理由，不是因为不喜欢。”

　　就像她和裴臣州一样。

　　离开或者是待在他身边，都不是因为不爱。

　　只是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追求。

　　裴臣州没明白，却还是上前轻轻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以后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拘着自己了。”

　　姜施华沉默，又一次回避了男人的温柔。

　　次日。

　　两人回到王府，裴臣州换了身衣裳便去上朝，而姜施华则去了后院。

　　明天就是裴臣州生辰，也是她离开的日子。

　　后院里，穿着和贺玉兰一样衣裳的小婉一见姜施华来了，忍不住红了眼：“王妃，我有些害怕，我怕我做不好……”

　　姜施华安抚地拍着她颤抖的肩膀：“别怕，我告诉你的，你可都记住了？”

　　小婉强作镇定：“记住了，我会跟王爷说我是玉兰小姐的转世……可王妃，王爷真的会信吗？”

　　姜施华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会的，只要看到你这张脸，他一定会信。”

　　小婉低下头，眼中满是对未来未知的担忧。

　　见她难以平复情绪，姜施华拉着她到古筝前坐下：“来，给我唱一曲吧。”

　　小婉犹豫了瞬才点点头，她拨动筝弦，唱起贺玉兰最擅长的曲儿。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姜施华听着这与贺玉兰一模一样的歌声，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若一切能重来，她一定会拼死救下贺玉兰，也不会嫁给裴臣州。

　　她也会由衷祝福他们永结同心，然后遵循内心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曲毕，小婉脸上的紧绷终于褪去。

　　姜施华沉舒了口气，抬手将小婉脸颊旁的发挽至她耳后：“小婉，从明天开始，你就是王爷最爱的人。”

　　小婉下意识问：“那王妃您呢？”

　　姜施华愣了瞬，释怀地笑了：“我是姜施华啊。”

第8章

　　裴臣州的生辰并没有大办，只有寥寥几个好友相聚。

　　直至天黑，小厮才来给姜施华传话。

　　“王妃，客人都已经走了，王爷说马上来同您一起用膳。”

　　姜施华点了点头，从屉中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交给小厮：“送进宫给皇上，别让王爷知道。”。

　　她早已告知皇上自己要离开，即便皇上生气，她还是要再任性这最后一回。

　　待小厮离开，她亲自去厨房做了碗长寿面和裴臣州爱吃的菜。

　　只是没想到裴臣州来时，身旁的下人还拎着食盒。

　　而里面竟然都是她最喜欢的吃食。

　　“嬷嬷说你其实喜欢辛辣的食物，但这些年都一直在迁就着我，我特意找了川陕的厨子，给你做了这些菜。”

　　裴臣州说着，抬手示意下人将菜端了出来。

　　姜施华一看，麻婆豆腐、姜辣鱼、红烧蹄花等等，都是红彤彤的辣菜。

　　“你尝尝，看合你的胃口吗？”裴臣州主动给她夹了块鱼肉。

　　姜施华迟疑了会儿后夹起吃下，久违的辛辣感顿时在嘴里蔓延。

　　他终于开始了解她的喜好了。

　　可惜她现在没胃口，也不再需要。

　　姜施华放下筷子：“谢谢皇叔。”

　　听到‘皇叔’这个称呼，裴臣州眉头紧蹙：“施华，我不想听你这么叫我。”

　　默然了瞬，他又开始为她夹菜：“喜欢也不能多吃，免得伤了胃，不过日后我会让人经常给你做的。”

　　姜施华看着裴臣州俊朗又温柔的眉眼，眸光渐黯。

　　他们已经没有日后了。

　　姜施华敛去眼中叹然，倒了杯酒：“今日是你生辰，愿你往后岁岁无忧，长命百岁……”1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也愿你再得一心人，此生再不分离。”

　　说完，她就要将酒一饮而尽，却被裴臣州拦住：“你后头的话不对，我和你心中都有对方，自然不会分离。”

　　姜施华没有说话，轻轻推开他的手，把酒喝下。

　　面对她的沉默，裴臣州连日来的不安又攀上了心。

　　这么多年，他从没一刻这样摸不透姜施华的心。

　　等他想问些什么时，姜施华又倒了酒。

　　两人一边喝一边说着往事，不过基本都是裴臣州在说。

　　见姜施华一反常态的安静，有些醉意的裴臣州一把抓住她的手：“施华，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愿说起以往的事吗？”

　　姜施华只望着快要燃烬的烛火，声音很轻：“往事暗沉不可追……”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过去的点点滴滴，她都不愿再回忆。

　　被困在原地太久，她早已累了。

　　裴臣州看着姜施华恬静的侧颜，只觉胸口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