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展他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做事浮夸，但该细心的地方却也是一点不含糊，菜只试了一轮，他就摸清了沈苑苑的喜好。

反观卫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虽然他对于吃喝一向不挑，但口味酸甜的鱼肉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索性放下筷子，不再动了。

“倩倩，等一下。”

摇曳的烛火下，魏展抽出手帕，动作亲昵地帮沈苑苑擦去唇边的一点油污。

沈苑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起手背在脸颊上压了压。

卫琛终于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提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沈苑苑旁边。

众人被这变故弄得一愣，气氛瞬间凝固。

沈苑苑眉头蹙起，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厌烦。

魏展干脆撂下筷子，嚷嚷道：“不是，这是我们的桌子，我们点的菜，你的桌子在那边，坐过去，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做出请的动作比画着，恨不能亲手把卫琛这尊大佛端回他原本的位置。

两名服务员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卫琛没理会魏展，他只是伸长手臂搭在了沈苑苑的椅子背上，宣示主权。

“倩倩之前是我的妻子，我们坐在一起难道不应该吗？”

耳边传来两道吸气声。

被魏展警告的视线扫过，两名服务员立即识趣地捂住嘴巴，可震惊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叮！”

沈苑苑撂下筷子，餐具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她径直起身，小腿撑开椅子后移，卫琛的手臂垂落。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卫琛，表情与他曾经有几分相似，她说——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丢人吗？”

熟悉的话语让卫琛心头猛地一痛。

他落寞地收回手，垂下眼睫。

记忆中，他和沈苑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几乎每一次都伴随着争吵和呵斥。

从前，他一直都是那个嫌弃沈苑苑吵闹的人，而现在，是倩倩不想听他说话了。

三年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家里点着灯等他回来，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担心他上药不方便，也再也没有人，会追着他，求他吃一块白糖糕。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推开她，哪怕最初的婚姻只是她的算计，他也甘之如饴。

可惜，没有如果。

“叮铃”

回过神来，沈苑苑已经下楼，走出了餐厅。

卫琛连忙起身追上去，他撑着扶手，间隔几个台阶一跳，终于小跑着追上了走在前头的沈苑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而沈苑苑却直接甩开了他的手，音量也不自觉拔高。

“觉得我算计你，不想跟我结婚的人是你，天天想离婚的人也是你，刚结婚你就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字，我让你如愿离婚了，现在又来纠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苑苑胸膛起伏，眼眶泛红，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

“凭什么你卫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你家世好，所以下药的人就一定是我？因为我没了姥姥、孤苦伶仃，你就觉得我一定会回去找你？求你？摇尾乞怜？”

她越说情绪越冷酷，眼中透露出冷漠的厌恶。

“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比跟你在一起更好！”

“我和你，早在三年前，就彻底结束了！卫琛，别再自欺欺人了。”

沈苑苑双手握拳，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卫琛的眼眶倏地红了，他踉跄着上前，想要安抚沈苑苑的情绪。

可她却冷着脸后退了一大步。

“倩倩，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其实……我从见你第一眼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但是我……我知道之前那些事让你很伤心，我跟你道歉，我可以补偿……”

“够了！”

沈苑苑冷冷地呵斥住他。

“卫琛，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道歉了怎样？之前的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还你可以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你是能让时光倒流？你觉得我需要你的补偿吗？我不需要！卫琛，我门已经离了婚，我只想跟你彻底斩断一切纠葛！”

“我只希望，你在我的世界永远消失！”

说完，沈苑苑不肯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这一次，望着对方离开时背影的人，变成了卫琛。

他的脊背忽然垮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不堪忍受的重压突然击中，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哪怕到最后，他都可以沉浸在沈苑苑还是他妻子的幻想中。

“我没想和你离婚的……”

卫琛捂着胸口，眼前一片模糊，他呢喃着重复着这一句话。

直到挺直腰杆，才朝着沈苑苑离去的背影大喊：“倩倩，我不承认离婚，我是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摩托车的轰鸣从他耳边擦过，冲散了他的喊声。

风中只留下一句——

“回去结账！”

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

最后竟然悄悄地熄灭了。

原本闷头往前走的沈苑苑，吸吸通红的鼻尖，诧异地转过头，就看见魏展骑在车上，撑着两条腿向前滑行。

目光交汇，他咧着嘴笑了一下，样子虽然滑稽，却也让沈苑苑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

魏展停下来，拍拍自己的摩托车后座，半开玩笑似的说：“苏大夫，我今天晚上没戴墨镜，你要不要试试？”

沈苑苑迟疑了片刻，便将单肩背的挎包绕过脑袋，斜在了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跨上车子，两只手局促地抓住了魏展腰侧的皮衣。

魏展微微弯腰，突然加速，沈苑苑惊呼一声整个人撞在了他背上，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魏展！”

沈苑苑瑟缩着紧闭双目，一张脸贴在魏展背上，心跳如擂鼓。

魏展没说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握住了沈苑苑环在他腰间的一双小手，轻轻地安抚她。

渐渐地，沈苑苑的身体不再紧绷，她在耳畔呼呼划过的风声里睁开眼睛，伸出手，第一次捕捉到了风的形状。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魏展看着前方，夜风卷起他额前的卷发，露出他眼底深藏的笑意。

两道背影融为一体，一起驶入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