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瑶僵住。

　　17岁以前，陆少辞才是真的对她太好。

　　是他从烈士陵园把成为孤儿的她接回陆家，天生冷情的他唯独对她温柔，要什么给什么。

　　时隔两辈子，江乐瑶凝着愠怒的男人，第一次诚恳认错。

　　“小叔，对不起。”

　　陆少辞生气的脸色蓦地停了一瞬。

　　没料到倔了两年的江乐瑶突然妥协。

　　却见江乐瑶低头缓缓捡起情书，将一封封“致镜年”的情书，当着他的面，刺啦一下，全部撕碎。

　　在陆少辞诧异的目光下，她把碎纸扔进垃圾桶，诚恳又决绝承诺：“你放心，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想着嫁给你。”

　　因为她会亲手斩断和他的所有关系。

　　陆少辞认真看了江乐瑶几秒。

　　瞧着并不信她的话，但神色温和了不少：“你能这样想很好。你的人生才开始，光缠着我能过什么日子？”

　　“以后也别想着跟我爸撒娇，就算他给我施压，我也不乐意娶你。”

　　江乐瑶怔了瞬。

　　陆爷爷和她外公是战友，对她也很好，上辈子她的确求着陆爷爷逼陆少辞娶了她。

　　她以为是幸福的开端，可迎接她的却是一辈子的冷落。

　　所以这一世，她给出陆少辞满意的答案。

　　“小叔你放心，我这一次一定说话算话，不再纠缠你。”

第2章

　　她的乖巧终于让陆少辞点头。

　　等他离开，江乐瑶才打量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卧室。

　　桌上的收音机，抽屉里的大白兔奶糖，床头的海鸥牌照相机……几乎都有陆少辞的影子。

　　江乐瑶把这些东西收进柜子，桌上只留下高考书。

　　她说到做到，从今天起，那个喜欢陆少辞的江乐瑶彻底死了。

　　这辈子，她要像老师鼓励的那样，响应国家的号召，争取考上国防大学，强化战斗科技，为守护祖国做贡献！

　　接下来一个月。

　　江乐瑶每天早出晚归，重拾学业，就差睡在了教室。

　　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天傍晚，她做完最后一套试卷回家，肚子饿得咕噜响。

　　大院里一片寂静，钟声敲响十一点。

　　江乐瑶端上冷饭刚扒了一口，一月不见的陆少辞忽然回家了。

　　“小叔。”

　　江乐瑶不由放开筷子，陆少辞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江乐瑶桌上毫无热气的饭，脸色顿时冷下。

　　“不好好吃饭，瞎折腾什么？身体垮了当谁会心疼？”

　　嘴里还没咽完的凉米饭堵在喉咙，噎得江乐瑶说不出话。

　　她才没故意折腾自己让他心疼。

　　没人比她更清楚，陆少辞早就不会心疼她了。

　　而陆少辞骂完就自顾自上楼，也不管江乐瑶难受不难受。

　　她坐下继续吃饭，干硬的饭粒划过她的喉咙，带来一阵轻微的痛。

　　心头突然升腾一股寄人篱下的失落。

　　陆少辞不欢迎她后，陆家再也没有曾经那种‘家’的自在和温暖了。

　　好在，她高考完就能离开了。

　　……

　　很快，高考倒计时迎来了第20天。

　　为了鼓励大家，学校举办了高考动员大会，带着全校学生去城郊的军营参观。

　　江乐瑶跟着老师来到部队，但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到处好奇，这地方她两辈子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找个地方多做一套数学题。

　　她离开人群，想找个地方坐，不承想，一走出拐角竟然遇见陆少辞。

　　四目相对，男人骤然黑脸。

　　劈头盖脸地指责：“自己说过的话忘了？又假借老爷子的名义往军区跑，你就是这么考大学的？”

　　可但凡他多看一眼，就知道今天很多学生都来了军区，就知道江乐瑶不是故意找他。

　　江乐瑶也没解释，只说：“对不起小叔，我这就走。”

　　说完，她抱着书和试卷就要走。

　　没承想，陆少辞却拦住：“去门口等我。”

　　命令一样的语调，好像江乐瑶只配这样冷漠对待。

　　江乐瑶没说什么，听话走到门口。

　　就在她疑惑陆少辞留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就见他带着一个穿白色碎花裙的年轻女人朝她走来。

　　看清女人的脸那瞬，江乐瑶顿住。

　　沈清清，陆少辞的同校师妹。

　　上辈子，沈清清一辈子没嫁，却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孩子。

　　江乐瑶嫁给了陆少辞一辈子，却无子。

　　临死前江乐瑶才知道，沈清清那一对儿女是陆少辞的。

　　难怪陆少辞那么照顾孩子，生病了，咳嗽了都亲自送去医院，还认了孩子做义子义女。

　　所以陆少辞不肯接受她不仅是因为辈分，还因为她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

　　怔忪间，陆少辞已经带着人到了江乐瑶面前，清冷介绍：“晴晴，这是沈清清，你的小婶婶。”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晴晴？看什么呢看呆了？”沈清清甜笑着打断江乐瑶的思绪。

　　江乐瑶扫了一眼两人亲密握着的手，只觉得上辈子的一切都如过往尘烟。

　　随即，她微微一笑：“嗯，看你们般配。”

第3章

　　江乐瑶不知道陆少辞是怎么想的，跟沈清清约会竟然还带着她。

　　供销社内。

　　陆少辞和沈清清说说笑笑。

　　江乐瑶跟在身后，安安静静地当个空气人。

　　路过冰棒售卖柜，沈清清忽然发话：“镜年，天气太热了，你给我买一根冰棒解解暑吧！”

　　江乐瑶跟着看过去，棉被盖着的老式保温冰棒柜旁，正扒拉站着几个流口水的小孩儿。

　　可陆少辞却拒绝了。

　　“你昨晚踢被子着凉了，今天不能吃冰激凌。”

　　江乐瑶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裙。

　　昨晚，他们在一起。

　　她抬头看去，刚好能看到陆少辞翘起的唇角，带着久违的温暖与宠溺，却不是给她的。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陆少辞忽地扭头冲她瞥来，笑容收敛。

　　“你也不能吃。”

　　江乐瑶无措低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从前，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陆少辞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她想吃的东西，就算是大半夜，他也会给她买来。

　　只有在她生理期嘴馋的时候，他才会摸着她的头笑着拒绝。

　　可现在，他对她只有冷脸。

　　在供销社转了一圈。

　　陆少辞手上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

　　雪花膏，布拉吉，梅花牌女士手表……

　　沈清清试过什么，陆少辞都买下来，惹得卖货员直夸他俩感情好。

　　若是以前，江乐瑶根本听不得这个话，早就又哭又闹，喊着陆少辞是她男人这种话了。

　　但现在，江乐瑶全程安静乖巧地。

　　直到路过糖果专区，陆少辞像是突然想起了江乐瑶，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开口：“同志，给我拿一罐奶糖。”

　　不料话没落音，沈清清就笑着阻拦。

　　“我高中喜欢这个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不过我现在不吃了，这糖吃多就牙齿痛，痛起来可难受了。”

　　说完，沈清清就亲昵抱住陆少辞手臂，继续往前走。

　　江乐瑶却愣在原地，望着那盒糖出神。

　　她爱吃甜，从前她一哭，陆少辞就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喂给她，哄她开心。

　　她以为，大白兔奶糖就是陆少辞对自己上心，喜欢自己的证明。

　　到头来，也是她沾了沈清清的光。

　　哪怕从头再来，哪怕这辈子已经决定不缠着陆少辞，但此刻心还是堵得难受。

　　江乐瑶攥紧双手，终于开口：“小叔，我累了，先回去了。”

　　陆少辞回过头，没有特地走到他身边，只淡淡颔首：“回去休息一阵，记得好好看书。我记得你小时候立志要考清华。”

　　“你小婶婶在清华读博，等你考上了就是我们的师妹，我们会送你个满意的升学礼物。”

　　但现在，江乐瑶已经不想考清华了。

　　小时候哪里懂什么未来，她只是觉得陆少辞是清华的学生，陆少辞厉害，清华应该是最好的大学。

　　而且，清华就在北京，离大院近，离陆少辞的部队也近。

　　她不过是想跟随他的脚步，想黏在他身边。

　　但现在，她想考的是国防大学。

　　她想为祖国，为人民的建设尽自己一份力。

　　但这些，都没必要和陆少辞说了。

　　道别后，江乐瑶很快回到家。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找出之前收起来的一盒大白兔奶糖。

　　糖盒有些旧了，彩绘的大白兔微微变色。

　　这是她17岁告白之前，陆少辞带给她的，两年来，她一直没舍得吃。

　　保质期早就过了，糖纸发黄，跟化了的奶糖粘在一起，江乐瑶好不容易撕开一颗，送进嘴里，却再没了记忆里那股温暖甜蜜的奶香。

　　丝丝缕缕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她皱着眉，低头吐了出来。

　　“过期的糖，果然不能要了。”

　　过期的温暖，也不该沉溺，无需缅怀。

　　她抱着糖盒下楼，准备丢掉，谁知在大门口迎面遇上回来的陆少辞。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糖盒，并没认出这是他送的，反倒说：“少吃糖，对牙不好。”

　　听到这话，江乐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心口说不上来的闷堵。

　　随后，她当着陆少辞的面，将糖丢进垃圾桶。

　　“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第4章

　　江乐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