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挤眉弄眼，桃红会意，赶紧搀住了上官梦瑶的另一只胳膊。

　　“这是三爷今儿追加的聘礼。说是新得了些好东西，一定要紧着送到元帅府。奴婢看呐，三爷就是想讨好小姐。”

　　“别瞎说！”上官梦瑶佯怒，伸出食指，在喜儿额头上弹了一下，后者立即夸张地表现出受伤的模样。

　　“三爷的人还在吗？”虽是困倦难当，只因来人是三爷派来的，上官梦瑶仍想去会会。

　　“走了。”喜儿机灵地回话：“聘礼都放在堂屋呢，奴婢扶小姐过去瞧瞧？”

　　上官梦瑶身子一滞，心中无端地感到有些失落，吃力地摆了摆手，“不了，我有些乏了，先扶我回房吧。”

　　身为元帅家的千金，对上官梦瑶来说，哪里有什么物件儿称得上是稀罕的。三生天的人走了，她自然没必要露面了。

　　喜儿和桃红小心翼翼地扶着上官梦梦瑶入内，院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径直从几人身边跑过。

　　上官梦瑶原本就心神不定，这一下却是受惊了。

　　“小姐没事吧？那是新进府的车夫，方才小姐身体不舒服，是他来院子喊奴婢前来服侍小姐的。”

　　元帅府规矩多，下人稍有不慎就要受到责罚，严重的甚至会被逐出府。喜儿作为得宠的下人，平日里行事倒也大气，经常像这样帮其他下人说话。

　　“没事，不打紧。”上官梦瑶惊魂未定，看着车夫远去的纤瘦背影发怔。

　　“泣颜回，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戏台下，风荷映水翩翻。梨杨阴静悄，碧沉沉并绕回廊看。恋香巢秋燕依人，睡银塘鸳鸯蘸眼……”

　　梨园内，三生天的《长生殿》选段依旧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彩衣出走后，三生天就再也没有唱过成名曲《鸳鸯配》。班主说过多次，三生天都以“没有合适的戏搭子”推脱。

　　这好不容易，班主花大价钱请来了有名的旦角客串，跟三生天搭戏，三生天却是临时排演了《长生殿》交差。

　　“《鸳鸯配》我不会再公演了。”后台，梨友们的喝彩声尚未消退，三生天当着班主的面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许是惦念他妹妹。”

　　“班主莫要生气。”

　　旁人纷纷帮三生天说着好话。

　　“我哪会生气，三生天唱一出是一出，我只是心疼他不唱自己的戏！”班主满脸莫名地道。

　　在化妆间通往更衣室的回廊，一只黄毛胖猫左顾右盼，终是从最末一间房的门缝钻了进去。

　　“喵呜……”

　　胖猫像是被气味吸引，兴奋地叫起来。

　　它伸长前肢，用一只爪子打开了衣柜的双开门，一名着精致戏服的“女子”没了支撑，僵直地倒在地上。

　　“她”头发干枯，露在外面的皮肤皆呈现出暗黑色，皮肉干枯贴骨。

　　胖猫惊奇地跳上“女子”的腹部，腹部的戏服随即彻底凹陷进去。

　　胖猫寻不着食物，惦着脚离了房间。

　　更衣室的门缓缓合上，像是从未打开过一样。

第28章

　　“嘘！小姐睡下了。”喜儿叮嘱将进屋的桃红，后者听了鸡啄米似地点头。

　　作为一个粗苯的丫鬟，有喜儿这样机灵又得宠的姐姐照拂着，实在是省心不少。桃红打心眼里感激喜儿，喜儿也越发地喜欢跟桃红说些体己话。

　　两人虚掩房间，并排着坐到了院子的台阶上。

　　“桃红，有件事，我只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乱嚼舌根。”喜儿神秘兮兮地道。

　　“喜儿姐，你说吧，我一定不跟旁的人说。”

　　喜儿环顾左右，在桃红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什么？你说小姐她？！”桃红立即惊诧出声。

　　“嘘！”喜儿慌忙捂住桃红的嘴巴，又赶紧松开手。

　　“你不是记错了吧？！”桃红小声道。

　　“小声点！我自小跟着小姐，怎会记错？”喜儿撇了撇嘴，“小姐的月事，向来很准，可这个月……总之你伺候的时候当心着点，不许和旁人说。”

　　“喜儿姐，我倒没事，我平日里就负责收拾屋子，倒是你……”桃红欲言又止。

　　喜儿满面担忧的神色，“我不打紧，反正，小姐也快出阁了，这个秘密，我会一直帮她守下去的。你虽然只是收拾屋子，也有些需得注意的地方，我同你说……”

　　房内，上官梦瑶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她双手紧紧抓着绣花锦被，表情狰狞，脸上布满晶莹透亮的汗珠。

　　在妆奁盒最显眼的地方，一支珠玉簪子持续地闪烁着血红的光亮。

　　自从那日见过三生天，上官梦瑶就再也没有去过梨园。

　　跟三生天之间唯一可能的芥蒂都已经消除，她只安心等待三生天迎娶之日。

　　元帅府早已经因为上官梦瑶的出嫁被布置得张灯结彩，府内下人都做披红挂绿扮，就连一向严肃的上官凌，都是终日里笑呵呵的，显得异常随和。

　　对上官梦瑶来说，除了每日噩梦连连，困倦难当，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大婚前夜，却是雷雨交加的天气。

　　用完晚膳，上官梦瑶身子疲乏得不行，终得在书房听完上官凌的最后一次叮嘱，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宽衣躺下。

　　“小姐，奴婢帮您摘下簪子。”终于等到上官梦瑶将出嫁的这一日，喜儿亦感觉心里轻松不少。这些天，为了帮上官梦瑶保守秘密，她暗地里耗费了不少气力。

　　“唔……”

　　上官梦瑶含糊回应着，迫不及待合上了眼。喜儿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这支艳红色珠玉簪子，蹑手蹑脚地朝梳妆台走去。

　　“喜儿！”她突然听得上官梦瑶在里屋叫唤，赶紧停住脚步。

　　“奴婢在呢，小姐有何吩咐？”喜儿心下不禁觉得诧异，小姐分明已经睡熟了，当下怎的声音如此清醒？

　　虽然只是叫唤了她的名字，可喜儿仍觉察到，这夜的上官梦瑶，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她说话的语气里，少了些惯有的端庄，倒多了几分妖娆惬意。

　　“我的簪子呢？今夜我要带着簪子睡觉。”

　　“奴婢这就给小姐送来！”

第29章

　　是夜，雷雨交加。虽然偶尔吵闹，却也是个好眠的天气。

　　跟上官梦瑶进行出阁前的最后一次促膝长谈之后，上官凌饮了些小酒，睡得十分香甜。

　　“人生戏，戏人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唯羡含情谁与共，比翼双飞栖鸳鸯，寸寸青丝冰华颜，不负相思意，明镜照心堂……犹回首，莫相忘，玉人肌，映心殇……”

　　睡梦中，上官凌忽然听得一段戏文。

　　这段戏文的唱腔哀婉非常，就连平日里铁石心肠的上官凌听了都不由得在梦中愁肠百结，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睁眼时，上官凌的眼角犹挂着晶莹的泪滴。

　　他如同被操控了般，眼神木然地起身，循着声音的踪迹，一路摸着黑到了堂屋。

　　“是谁！”黑暗中，上官凌赫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所在，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以为仍是在梦中。

　　“……犹回首，莫相忘，玉人肌，映心殇……”梦中的曲调真切的在上官凌的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异常腐臭阴寒的气息。

　　“是谁？”

　　上官凌转身，一名着精致戏服的女子正摆着云手面对着他，她黑色的长发尽数挡在脸上。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当堂屋被照亮的一瞬间，女子的身影了无踪迹。

　　上官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嘘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

　　“小二子，小二子？”上官凌感到有些后怕，本想叫小厮点灯，连着叫唤了好几声小厮都没有回应。

　　“偷懒，看我明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