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官凌惊叫一声，后退好几步，像是撞到了什么，又听得有女子发出“哎哟”一声。

　　上官凌蓦然回头，看到了先前着戏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元帅府岂容你放肆！”上官凌又惊又气愤，只恨不能看清女子的面容。

　　“……犹回首，莫相忘，玉人肌，映心殇……”女子依旧旁若无人地唱着。

　　正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堂屋的门被狂风吹开，女子面上的黑发被风撩向两旁。

　　当看清女子清丽的面容时，上官凌却是按捺不住发了脾气：“你做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胡闹！”

　　这着戏服的女子，竟是上官梦瑶。只是，此刻，她正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上官凌。

　　不仅如此，她此时的打扮，也是上官凌没有见过的。

　　“今日就要出嫁了，不好好歇息，穿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上官凌语气又缓和了些。

　　“即便是要嫁给那个戏子，你始终都要记住，你是元帅府的千金，以后莫要作这样的打扮！”

　　“哪样的打扮？”上官梦瑶眨了眨眼睛，莲步轻移，绕着上官凌走了一圈，才站到他的身前，捧袖发问。

　　上官凌强压怒火，沉声道：“莫要作戏子的打扮！也莫要跟他学戏子所为！”

　　“大帅，你似是很瞧不上戏子呢！”上官梦瑶讥诮道。

第30章

　　“梦瑶，休要放肆！”上官凌勃然大怒。

　　上官凌于不惑之年得女，向来宠爱上官梦瑶，可即便如此，对于上官梦瑶该遵循的礼数，上官凌也从未疏于管教。

　　上官梦瑶直呼他的品阶，无疑是僭越了。

　　“为父早就叮嘱过你，戏子就是戏子。”

　　“能得你青眼，娶你过门，是他何君尧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份，仍是个低贱的戏子。你首先是我上官凌的女儿，其次才是他的娘子。”

　　门外，雷雨交加，偶然的一道闪电为堂屋带来一瞬光亮。

　　上官梦瑶背对着门站着，风雨时而飘进来，她的头发早已被淋得湿漉漉的，紧贴在没有血色的皮肤上。

　　她怔怔地看着上官凌，神情伤感，目光迷惘。

　　“父亲，您从小就教女儿三从四德，女儿一直把您的教诲牢记于心。出嫁从夫，这是女儿自小就习得的道理，您为何现在又要让女儿违背礼教行事？”

　　这一刹，上官梦瑶的言行却是恢复了往日的知书达理。

　　上官凌不语。

　　“只因为女儿爱的是父亲所不齿的戏子吗？”

　　一字一句皆透着凉薄的气息。

　　“没错！就因为他是低人一等的戏子，所以不配享受人伦纲常！”

　　院落里响起一声惊雷，堂屋正对着的两人身子皆是一动不动。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上官凌怏怏地说完，转身朝里屋迈开了脚子。

　　尽管面对着的是他的女儿，可他的心里仍感到有些难言的悚意。

　　“世人只识得玉带锦衣的浅薄情义，却不肯为戏子的真心实意正言，怪哉，只道是生为戏子，天注定哉。”

　　“犹回首，莫相忘，玉人肌，映心殇……”

　　上官梦瑶吟唱着，投袖踩碎步绕到上官凌的身前。

　　“够了！胡闹！为父说过多次，不许描摹这戏子的作为！”

　　上官凌气得浑身发抖，可上官梦瑶仍不依不饶地伴在他的身旁，像是有意要为他献曲。

　　“父亲，您可知，女儿这唱的是何选段？”上官梦瑶挡在上官凌身前，抬手，转身，目光挑逗地看着上官凌，满眼讥诮之意。

　　“你究竟是何人！”上官凌心下大惊。

　　上官梦瑶再怎么胡闹，又怎会有如此伤风败俗的作为。

　　这女子，看上去是她的女儿，可实际上……

　　上官凌骇然地盯着上官梦瑶，周身已有了寒意。

　　“大帅，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奴家所唱的，可是名满京城的《鸳鸯配》，哈哈哈……”

　　上官梦瑶肆意张狂地笑着，嘴角渐渐溢出黑色腥臭的血液。

　　“《鸳鸯配》？我不曾听得！”上官凌心中犯怵，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通往里屋的侧门缓缓合上，在黑暗中传来清脆的声响。

　　“没听过？”上官梦瑶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上官凌，两行血泪默然流下。

　　“大帅，崔副官的记性可比你好！”

　　“你是……”上官凌的身子微微发抖。

　　“没错！”

　　“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不可能的！”上官凌仓皇转身，却发现无路可退。

第31章

　　“哈哈哈哈……只可惜，那是你以为的，我命不该绝！久违了，大帅！”上官梦瑶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淌血的眼睛，分明迸射出憎恨的火花。

　　“是你？！崔副官也是你！”上官凌黑色的瞳孔迅速地扩张。

　　为帅多载，杀敌无数的他头一遭感到这般的心惊肉跳和束手无措。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陡然反应过来他只穿着里衣，身上自然没有佩戴武器。

　　上官梦瑶看穿上官凌的意图，背对着风雨，肆意笑了起来。

　　“当然是我，如若不是我，还会有其它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时而凄凉，时而充满讥讽的意味，在黑暗中格外阴森吊诡。

　　“那日，我单独为崔副官唱了一场戏，那出戏终结之时，就是崔副官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之时！”

　　上官梦瑶甩了甩袖子，身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瘫在地上。

　　她奋力朝上官凌蠕动着，周身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那日，如果不是你的女儿，我决计不会有机会亲手送走崔副官！”

　　上官梦瑶发出像老人一样阴哑的声音，上官凌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上官凌目光刚瞥向大门，大门既重重地合上。院落里，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堂屋内，上官梦瑶已缓缓爬到上官凌的脚边。

　　从她嘴角流下的血渗透了上官凌的官靴，脚上的阴凉粘稠之感惊得上官凌回过神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上官凌悚然道。

　　上官梦瑶的身体凌空浮起，在上官凌面前延展成一个大字。

　　她的两只手腕朝着诡异的方向弯曲着，费了好一番周折，才从发上取下那支血红的珠玉簪子。

　　她紧握发簪，用力朝另一只手的手腕刺去。

　　“求求你，不要！放了我的女儿！”黑暗中，上官凌下意识抓住她紧握发簪的手，哀求道。

　　从上官梦瑶的两只手腕喷涌出黑色的血液，上官梦瑶忽地凑在上官凌面前，头部像失去了支撑般，彻底地倒在一侧的肩膀上。

　　“我放了你的女儿，谁又会放了我？”她阴哑着嗓子问。

　　“只要你肯放了我的女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眼看着心爱女儿的身体受它人魂魄操控，除了恐惧，上官凌更是感到心痛难耐。

　　“哈哈哈哈……”

　　“唯羡含情谁与共，比翼双飞栖鸳鸯，寸寸青丝冰华颜，不负相思意，明镜照心堂……”上官梦瑶的身体以诡谲的姿势舞动着，用嘶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吟唱，看都不看上官凌一眼。

　　“我求你了，”上官凌心情沉痛，跪倒在地，“只要你答应不伤害我的女儿，我愿意以一命换一命！”

　　地面上传来厚重的敲击声。

　　上官凌重重地把头磕在地面上，早已断了对自家性命的念想。

　　吟唱声戛然而止。

　　“当初，也有人肯为我做这一切，只是，他没有寻得机会……”

　　“相比之下，你的女儿，可算是真真的金枝玉叶，所以你才会为她付出一切！当真感人！只是……”上官梦瑶欲言又止。

第32章

　　血红簪子发出渗人的光芒，上官梦瑶把簪子紧握在手中，若有所思。

　　“那一日，你可知我用这支簪子在崔副官身上划了几下？”

　　“要把那样魁梧的身体划成那般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