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光线慢慢钻进眼中，云柳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几乎是一瞬间，萧明恒立刻放下书卷起身，快步走到床榻旁，眼底多了些许欣喜。

　　“阿依，你醒了。”

　　他走了过去，声音轻和。

　　云柳依喘了几口气，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

　　当看见身边的萧明恒时，她眼里多了几分迷惘。

　　她还活着？

　　见云柳依神色仍旧有些痛苦，萧明恒忙道：“你先别说话，等太医过来给你检查。”

　　说着，他叫来小厮去请太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太医走了进来。

　　云柳依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却让喉咙和肚子更加难受。

　　太医道：“病情还算稳定，在痊愈前，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不要大声说话，以免伤了喉咙。”

　　闻言，云柳依眸光闪了闪，尝试着开口，却难以发声。

　　太医检查完后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萧明恒捻了捻被子：“好好休息，很快就好的。”

　　云柳依看着他，动了动有些泛白的嘴唇。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

　　而且她也有些失望，为什么还活着。

　　如果死了，兴许还能看见娘亲和她女儿。

　　见云柳依眸色黯淡，萧明恒猜到了七八分：“孤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说，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等你好了以后慢慢解决。”

　　云柳依带失去光彩的眸子微微一怔。

　　萧明恒几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清她所思所想。

　　但他追着她，她却追着颜寒宸，谁也不肯回头。

　　抑或在没有对过去真正想通时，根本没有办法回头。

　　云柳依干涩的眼眶不由湿润，艰难地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萧明恒看着她噙着泪的双眼，轻笑：“不用跟孤说谢谢，孤说过，在孤面前，你无论是哭还是笑，都不用憋着。”

　　平日待人淡漠的他将所有的包容和耐心尽数给了云柳依。

　　他不希望她永远沉浸在过去的伤痛无法自拔。

　　她该有她的骄傲，该有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云柳依被这话说得动容了，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本就刺痛的喉咙更是涩得发紧。

　　此刻她的脑海满是颜寒宸和云父的绝情。

　　颜寒宸不爱她了，或许她能视而不见，但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将自己逼上绝路，她哪怕死都无法释怀。

　　萧明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帮她擦着眼泪。

　　等她哭完了，他才缓缓道：“哭完了就快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云柳依吸了吸泛红的鼻子，看着萧明恒，眼中多了分顾忌。

　　他是大华的太子，有许多要事处理，却偏偏陪着她。

　　萧明恒撞上她的视线，偏冷的声线却满是暖意：“五年都守了，还差这几日吗？如果朝堂处处都需要孤出面，那我真是白养了一群官员了。”

　　闻言，云柳依抿唇弯了下唇角。

　　看着床榻上的人慢慢闭上满是倦意的眼，萧明恒轻柔道：“快休息吧，明天一定有你想见的人来。”

第十七章

　　次日。

　　颜寒宸早早地起来，正准备去皇宫，衣角忽然被扯住。

　　他回头一看，见是颜之华。

　　“爹爹有事，你好好待在府中。”颜寒宸摸了摸他的头。

　　可颜之华非但没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

　　颜寒宸皱起了眉：“听话。”

　　他去皇宫是去看云柳依的，但在所有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前，他还不想让颜之华和她相认。

　　颜之华仍旧倔强地抓着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执拗。

　　见状，颜寒宸紧绷着脸思索一会儿，而后道：“那你要听话，不许乱跑。”

　　颜之华眼底掠过一丝欣喜，认真地点点头。

　　不过出了府，却远远地和柳如烟打了个照面。

　　“寒宸……”

　　柳如烟叫了一声，却只见颜寒宸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神色微变，绞着帕子看向一旁乖巧的颜之华，本就烦躁的心更添了几分不耐。

　　到底不是亲生的，她疼不起来，他也和她不怎么亲近。

　　如果不是为了颜寒宸，她根本不想理会他。

　　御花园内。

　　太医说云柳依要多晒太阳，多散心，这样对病情有益。

　　刚好清晨还不太热，萧明恒便带着云柳依去御花园散步。

　　到了吃药的时辰，丫鬟小跑着端来汤药。

　　萧明恒拿着汤药，一口一口地吹着，试了温度之后才送到云柳依嘴边。

　　云柳依觉得有些别扭，抬起有些无力的手，声音小而哑：“我自己来。”

　　“别乱动。”萧明恒将她的手按下：“太医说过你的手腕损伤，这段时日不可妄动，连笔都不准拿，更何况满满一碗药。”

　　“等你彻底痊愈，想怎么来都可以。”

　　说着，舀了一小口汤药凑到了她的唇边。

　　云柳依迟疑了一会儿，才接受了萧明恒的好意。

　　颜寒宸没想到路过御花园，就看到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

　　花团锦簇的绣球花旁，萧明恒慢慢地给云柳依喂着汤药，待她喝完，又亲手喂她吃了蜜枣。

　　而云柳依也没有拒绝。

　　这样“缱绻”的场景让颜寒宸眸光一暗，眼尾似是多了几丝不明的怒意。

　　他大步走进去，好像在故意放大自己的存在感。

　　“何时醒来的？”

　　熟悉的声音让云柳依神情一滞，她转过头，见颜寒宸阴沉着脸站在桂花树旁。

　　昔日他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嘲讽仿佛还在耳畔，她只觉嘴里的蜜枣慢慢变得苦涩，再难下咽。

　　那微红又隐忍着悲戚的双眸让颜寒宸心不觉发紧。

　　萧明恒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他放下蜜枣碟子，站起身：“孤说了，阿依如今和你没有分毫关系。”

　　群花之中，二人水火不容般势不两立地站着，似乎一触即发。

　　颜寒宸冷睨了萧明恒一眼，并没有打算和他浪费口舌。

　　目光最终落在云柳依脸上，那苍白的脸让他有一瞬的语凝。

　　“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生硬的质问让云柳依心底泛起点点酸楚。

　　难道她所做的还不够证明她的清白吗？

　　是不是只有她真的死了，她才能在他心里换到一点信任？

　　萧明恒冷声开口：“孤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质问。”

　　颜寒宸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吗？”

　　她没有打胎，也不知道生的是个儿子。

　　云柳依忍着心间的痛意，扯着嗓子艰难反问：“我说是真的，你信吗？”

　　她的声音沙哑得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颜寒宸眉头不觉紧蹙了起来。

　　萧明恒脸色也渐渐不好，才张开唇，似是要说些什么，视线却落在他身侧的一个小男孩身上。

　　他愣了一下，这不是颜寒宸的儿子吗？

第十八章

　　瞧见云柳依时，颜之华眸色一亮。

　　他跑过去站到病床边，紧紧地盯着她。

　　下一瞬，他那双大眼睛就蓄起了一层泪。

　　云柳依眼眸微怔。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颜之华。

　　那双眼睛，和她有些像……

　　“之华。”

　　颜寒宸将颜之华带到身后，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而颜之华好像很不满，皱着一张小脸挣扎着，想要去云柳依身边。

　　“你和柳如烟的孩子？”萧明恒看着颜之华，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如今这么看，他一点都不像柳如烟，反而有点像云柳依。

　　思及此处，萧明恒的眸色暗了下去。

　　颜寒宸并未回答，冷脸转身，拉着孩子就往外走。

　　颜之华硬生生被拽出了御花园。

　　见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萧明恒坐下来，拿起蜜枣准备继续喂云柳依。

　　云柳依却恍惚地摇了摇头。

　　嘴里还未消散的苦涩蔓延至喉咙和胃，苦得发麻。

　　不知是因为刚刚颜寒宸的质问，还是因为她那个夭折的女儿。

　　如果她没死，应该也有颜之华这么大了……

　　御花园外。

　　颜之华抓住一个石门，逼迫颜寒宸停了下来。

　　他鼓着腮帮子，紧皱着眉头，不满又执拗地看着颜寒宸。

　　颜寒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自己答应要听话，我才带你出来。”

　　颜之华挣扎着抽回手，紧紧攥着石门，好像这样别人就无法带走他了。

　　他扭过头，不去看颜寒宸。

　　颜寒宸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息因云柳依而混乱的心绪。

　　半晌，他蹲下身，放缓了语调：“你听话，爹爹会经常带你来看……云姨。”

　　“娘亲”两字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纵然云柳依不知情，但他心中仍有不忿。

　　好说歹说，颜之华才松开了手，乖乖地跟着他回府。

　　刚进门，颜父面带严肃地坐在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