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云柳依后才道：“你关心孤什么时候成婚，孤反倒比较关心你们何时向阿依正式道歉。”

　　云柳依眸光一暗，紧抿着唇，无声认同了萧明恒的话。

　　颜寒宸和柳如烟本就欠她一个道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见云柳依低着头，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颜寒宸眼底不觉多了分恼怒。

　　他故作淡漠道：“臣不过是来进谏，云柳依一介寡妇日日藏在东宫，实在不成体统。”

　　闻言，云柳依心一紧。

　　他就不关心她的伤，她的痛，开口便是进谏？

　　“民女知错。”她作揖道歉，语气平静得让人听不出她是什么情绪。

　　萧明恒眼神微沉，紧了紧握着云柳依的手：“你出宫吧，管家会帮你安顿好的。”

　　感受到萧明恒的关切，云柳依心里像是卸下了块大石头一样。

　　哪怕站在颜寒宸面前，都让她觉得顶着十足的压迫感。

　　看着云柳依慢慢走进马车，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就放下门帘，颜寒宸本就紧握的手更是捏到骨节泛白。

　　待云柳依消失在视线中，颜寒宸想要抓住她的冲动还是消散在了隐忍中。

　　萧明恒走上前，目光深沉：“颜之华，是阿依的孩子对不对？”

第二十五章

　　颜寒宸心中“咯噔”了一下，眼底翻滚的情绪戛然而止。

　　他紧拧起眉头，警惕地看着萧明恒：“你胡说什么？”

　　“孤已经找到当年接生的稳婆，她亲口承认当年你们的孩子没有死，被你抚养长大。”萧明恒眉间有了丝愠色：“颜寒宸，你不让之华来，是怕阿依起疑吗？”

　　倘若颜之华再长大些，没有人不会起疑。

　　他长得太像云柳依了，同样的温驯眉眼，眼眸却带着一股倔强。

　　颜寒宸神色一沉。

　　他不让颜之华和她相认，是因为他心中对她仍有怨气。

　　就算云父骗了她，她难道连自己孩子的“尸首”都不证实一下吗？

　　哪怕是得知孩子死讯的那日，她也没有露出太大的悲伤，才过了三日又拿起四书五经。

　　思及此，颜寒宸几乎难以抑制自己心底的恨意。

　　见他这副模样，萧明恒冷声道：“阿依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说完，抬腿上马车。

　　经过的宫女太监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几眼颜寒宸。

　　这样好的长相竟有种被怒火扭曲了的狰狞。

　　他紧咬着后槽牙，眼中满是血丝，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若是云柳依知道真相，她会同样怨恨他吗？

　　南城别院外。

　　萧明恒走进书房，自然地覆上云柳依的手，一下下帮她按摩手腕。

　　这是他特意找太医学的手法，说是对经脉好。

　　云柳依指尖轻颤，想收回手，萧明恒笑着拉住她：“孤按得不好？”

　　耳廓泛上红晕，云柳依还是没对他说个“不”字，任由他按摩自己的手腕，靠在座椅的软垫上假寐。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萧明恒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想起她在云府门口说的那些“终言”，心不免一痛。

　　他看得出云柳依很爱自己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总是去清河边，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后，萧明恒看向云柳依手腕的红肿，思绪万千。

　　国师府。

　　原本想和云柳依好好谈谈当年孩子的事，却因为她和萧明恒的亲密而乱了心。

　　颜寒宸坐在红木椅上，眉间一片阴冷。Лимонная отделка

　　这时，柳如烟来了。

　　“柳小姐？”

　　府门口小厮诧异地睁了睁眼，下意识地将门合成半个身子的缝隙，压低了声音劝：“您还是回去吧，大人今日面色很不好。”

　　柳如烟踮脚朝里面看了眼，面露不满：“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

　　这几日颜寒宸不仅不让她进国师府，连宫内的国师殿也大门紧闭。

　　他们明明就快要成亲了，她不甘心努力这么多年就得到这么个结果。

　　柳如烟狠狠推开门，小厮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寒宸。”

　　她大步走到正厅，收敛了刚才的尖刻，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闻言，颜寒宸眸色一暗。

　　他看了眼在一旁踌躇的小厮：“你先去看看之华。”

　　小厮不放心地看了柳如烟一眼后应声退下。

　　听到“之华”两个字，柳如烟心虚地抿了抿唇。

　　“那天你来这儿，对之华说了什么？”

　　颜寒宸看着她，目光和语气冷厉得好像从冰窟升起的寒风。

　　柳如烟的笑僵在脸上：“我哪有说什么？我来找你，你不在，就和之华玩了一会儿。”

　　语毕，走上前试图去牵颜寒宸的手：“寒宸，你怀疑我？”

　　颜寒宸眼神一凛，淡漠挥开柳如烟的手：“你是不是对他说他娘亲还活着？”

第二十六章

　　颜寒宸的每一个字都压迫感十足。

　　柳如烟不由得冒了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否认：“我真的没有。”

　　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那日的画面。

　　她对颜之华说他娘亲还活着，只是不要他了，甚至还说颜寒宸骗了他。

　　无因其他，只因那张和云柳依越来越相似的脸。

　　颜寒宸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我会告知柳大人退婚，你也不必再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如晴天霹雳般，柳如烟僵在了原处。

　　退婚！？绝对不可以！她等了多少年才等到颜寒宸答应和她成亲。

　　她立刻追了出去，拉住他的手臂，卑微恳求。

　　“寒宸，我是做错了事，但我陪伴了你五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舍不得？”

　　颜寒宸抽出手，冷睨着她。

　　“你先是陷害云柳依，又在之华面前胡说八道，柳如烟，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若不是因为当年她非要跟着他去洛阳，硬生生待在他身边五年，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柳如烟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你难道还爱云柳依吗？”

　　颜寒宸步伐一滞。

　　但也只是停留了一瞬，他坐进马车里，驰骋而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影，柳如烟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都陷进了肉里。

　　云柳依，还是云柳依。

　　颜寒宸就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她抬起头，含着恨意的泪水翻滚着，烫红了眼睛。

　　良久，柳如烟将视线投向正厅旁的卧房。

　　此刻她后悔了，她不该去陷害云柳依，而是该让她和颜之华死于非命！

　　次日，南城别院。

　　小厮丫鬟们整理了一日，才将别院收拾出来。

　　萧明恒把珐琅灯放进书房，仔细吩咐丫鬟：“阿依喜欢看书，平日夜里多点写蜡烛。”

　　云柳依望着华贵的灯具，有些为难：“这些太贵重了，我……”

　　如今她身无分文，往日的俸禄全都被云父抓着。

　　萧明恒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别院，还替她打点一切，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萧明恒却满脸的理所应当：“你就当孤爱惜人才。”

　　他放下珐琅灯，声音又温和了几分：“阿依，你那封信我可以不当真吗？”

　　云柳依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没有回答，萧明恒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孤开玩笑的。”

　　语毕，他转身要走，掌心却忽然一热，

　　萧明恒转过身，诧异地看着拉住他的云柳依。

　　云柳依漾起一个久违的笑容：“我答应了你，不会再反悔。”

　　院子里的桂花簌簌落下，仿若金色的雨。

　　萧明恒眸色微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掌心微微一紧，那股暖意蔓延到了心底。

　　云柳依仰头看着萧明恒，弯着眉眼：“真的。”

　　从鬼门关回来，云柳依看清了许多。

　　没有科举，没有柳如烟，也没有颜寒宸，但她还有更广阔的未来。

　　她不想往后的日子因为他们而过得如履薄冰。

　　萧明恒说得对，她是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几乎是一瞬间，萧明恒将她揽进了怀内，炽热的身躯隐隐颤抖。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他嗓音低沉：“孤知道你不爱我，孤还可以等。”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行事果断，狠辣冷毅的萧明恒会如此卑微。

　　云柳依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一字一句道：“不会不爱你。”

第二十七章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透着一股坚定。

　　颜寒宸就像一坛烈酒，入口微甜和醇厚的醉意。

　　而萧明恒却像清酒，从头到尾都是温润的。

　　于她而言，已经无法去贪恋那浓厚的烈酒，反而是眼前的人温暖了深陷泥潭中的自己。

　　萧明恒眼眶微微一涩：“阿依……”

　　入夜。

　　颜之华的贴身丫鬟端着肉汤走到颜之华的卧房门口。

　　“小公子，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喝碗肉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