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睡到这日上三竿都还不起，如何得了。”

　　灵瑶有些羞赧地红了红脸，坐到了一边：“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吗？竟到我这儿来了。”

　　“你伯母家里得了条稀奇的大鱼，特地送过来想让你尝尝，送到御膳房去做了，到时候你和璟华一起好好尝一尝，可别错过了此等佳肴。”

　　“和璟华将军？”灵瑶愣住。

　　刚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皇后却站起了身：“好啦，我们还约着去御花园赏花喝茶聊些私房话，就先走了。”

　　灵瑶只好道了谢，送别二人。

　　殿外传来通报的时候，外面果然站着璟华，手里还提着红木食盒。

　　两人四目相对，璟华掩唇咳了声，将盒子拎起来：“见过殿下，臣受母亲所托，多有打扰，还请殿下勿怪。”

　　灵瑶抿了下唇，犹豫后还是点了头：“先进来吧。”

　　殿内干净整洁，富丽堂皇，璟华看着，不由想起了两人曾经在九重天的家。

　　曾经她也是这样装饰宫殿，干干净净没一点灰尘。

　　家。

　　这个字让璟华的心猛地停了一拍。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一抬眼，却见一边挂着的画像。

　　顿时浑身一僵。

第三十一章

　　灵瑶吩咐了些什么，从偏殿走出来，就见璟华盯着张照片看的出神。

　　那是她和裴禄明丰在御花园中放风筝时宫中画师画下来的。

　　彼时她正病重，心情一落千丈，裴禄和明丰便带着她找找乐子。

　　璟华紧紧盯着，眸光一点点暗下去。

　　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才发觉，他竟都没有真正陪她好好玩上一次。

　　“璟华将军？”

　　听见灵瑶的声音，璟华回过神望去。

　　敛下心底情绪，他扯了扯嘴角：“殿下用膳吧，等下鱼要凉了。臣……臣就不多叨扰了，先告辞了。”

　　说完，璟华转身正欲离开，都已经迈过了殿门门槛。

　　身后传来灵瑶有些犹豫的声音：“不知将军可曾用过膳了？”

　　璟华动作顿住：“不、不曾。”

　　“那……不若一起？”灵瑶打开盖子，香气四溢，又怕璟华误会，连忙解释，“毕竟是伯母的心意，更何况本宫一人也着实吃不下多少，浪费了就可惜了。”

　　这无疑是意外之喜，璟华抑制不住地心脏都狂跳起来。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可话音刚落，灵瑶又抬步走来，越过他走了出去：“本宫还有两位好友一起，这鱼足够四个人了。”

　　璟华刚飘起来的心又沉落下去。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特殊对待。

　　但转念一想，灵瑶现在和他不熟悉，自然也不会和他独处一室。

　　不过能留下来和她共进一餐饭，总归是好的。

　　很快，裴禄和明丰就跟着宫女走了进来。

　　看见璟华，二人皆是一怔。

　　明丰先诧异地开口：“他怎么在这？！”

　　璟华双臂抱在胸前，好以整暇地坐在椅子上看他：“我带来的鱼，我为什么不在？”

　　灵瑶把鱼放在桌子上，微微蹙眉：“明丰，你也认识他？”

　　裴禄瞥了眼明丰，不满他的马虎，侧过眸时已收起了神色解释：“上次在酒楼偶遇的事，我讲给他的。”

　　灵瑶点点头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围在一张餐桌上坐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明丰情绪复杂地看着璟华，总觉得这顿饭吃下去了，以后就不好骂他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璟华无视掉他的目光，伸手盛了碗鱼汤放在灵瑶手边，抢在她开口之前说：“我母亲特意叮嘱我让你喝些汤，对身体好的。”

　　长辈的心意，灵瑶自然是无法拒绝，端起来好好地喝了一口。

　　对面的裴禄却眸光黯淡。

　　喝了汤，发现裴禄和明丰还没动筷，灵瑶疑问：“平日里也不见你们这般规矩，这会儿怎么不动？”

　　明丰在内心腹诽：早知道这顿饭是璟华做东，他宁可饿死也不来。

　　可想是这样想，鲜嫩滑香的鱼肉放入口中的时候，明丰还是免不了感叹。

　　这鱼配上御厨的手艺，根本就抵挡不住。

　　最后，明丰吃了三碗饭，把自己的胃都给撑满了才肯停下。

　　璟华露出点淡淡笑：“这位小兄弟要是喜欢，下次也可以吃多点。”

　　明丰一怔。

　　什么意思？他还想来？那可不行！

　　抹抹嘴，明丰义正言辞地撒谎：“这味道也就一般，吃一回就够了。”

　　璟华搁下碗筷：“以后我会常来。”

第三十二章

　　“你！”

　　明丰语噎，想要质问他怎么还敢出现在灵瑶的面前，却瞥见裴禄的目光，顿时从嘴边咽了回去。

　　他如鲠在喉，恨不得把刚才吃的那些东西全吐出来。

　　一条鱼就想收买谁？

　　明丰撇撇嘴，冷哼一声：“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

　　璟华顿了顿，垂下乌黑眼睫，没有再说话。

　　见他这样，明丰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裴禄却看他一眼，语气带着点些警告：“明丰。”

　　接收到裴禄的警告，明丰明白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不然他口无遮拦很容易说出点什么。

　　他站起身，有些不情不愿：“殿下，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退了。”

　　灵瑶点头，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明丰离开，正殿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裴禄喝了口茶，对璟华礼貌一笑：“舍弟年纪尚小不懂事，将军多海涵。”

　　“他说的都是实话，我能有什么介意的。”璟华处变不惊，低着头说道。

　　灵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咬了咬筷子。

　　吃完的时候，璟华的神色变了变。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说：“殿下，臣手头上尚且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便先告辞了。”

　　灵瑶却拦住他：“且慢，这剩下的鱼本宫吩咐下人留下来给你，以后……就不要让伯母多惦记本宫了，这儿什么也不缺。”

　　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让他以后不要来。

　　璟华听得明白，他无声攥紧手指，喉咙疼得像是干咽下一块石头。

　　可再疼，还是只能应下。

　　“……臣谨记在心。”

　　灵瑶让人将鱼放进空盘子，然后将红木食盒送回璟华手中：“今天劳烦你跑这一趟。”

　　璟华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那抹笑容怎么看都苦涩：“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不过就是跑一趟，能见她一面，跑再远也不觉得辛苦。

　　话落，璟华深深地看了眼灵瑶，才转身离开。

　　拎着空荡荡的食盒，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上了回程的马车，马车内赫然一个檀木盒子。

　　璟华稍顿，放下红木食盒再拿起那盒子，转身再次入宫。

　　他特地从九重天带回来的礼物，竟忘记了给她。

　　进了拱门，却见灵瑶和裴禄坐在院中品茶下棋，殿门并未关上。

　　是他刚才没关上？

　　璟华没多想，走近抬起手，正要推门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飘出裴禄的声音

　　“殿下，你打算这样演到什么时候，你要一直瞒着璟华吗？”

　　璟华浑身一僵，手臂在半空中像是被冻住，落不下。

　　演？瞒着？什么意思？

　　还没想出个头绪，紧接着屋里就响起了灵瑶的声音：“至少……他以为我忘了他，没了曾经那千百年的记忆，他也不会再纠缠。”

　　璟华手中的盒子险些就没抓住，掉落在地。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寒气从他的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惹得他一阵战栗，就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冰冷冰冷的。

　　原来……灵瑶，没有忘记他！

第三十三章

　　璟华瞳孔微微放大，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些日子，灵瑶和裴禄说的话全部都是在骗他的！

　　她没有失忆，她没有忘记他，更没有忘记两个人曾经的种种！

　　那些疏离和淡漠，客气和礼貌，都是演出来的！

　　可是……灵瑶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死，却骗他死了。

　　被他发现之后，却又骗他失忆。

　　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再有瓜葛吗？

　　璟华正想进去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却又听到灵瑶说。

　　“过去太痛苦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璟华的心脏想被生生撕裂开来。

　　他连连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回到马车上，璟华失神地靠在车内上。

　　那句“至少他以为我没有记忆，不会再纠缠什么”，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重复回响。

　　他怔了好久，最后竟发现灵瑶说的是对的。

　　他以为她忘记了自己，不记得过去，他自然不会提起从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也就不会提起那些让她伤心，让她痛苦的事情。

　　而灵瑶像是早就猜到轮回这件事会被发现，所以提前就想好了另一条退路。

　　这样，因为她的失忆，就算两个人有交集，也不会太多。

　　他根本没有理由过多的来接触她。

　　璟华伏在马车内，嗓子里发出痛苦的一声。

　　原来，他早就成了灵瑶眼中的洪水猛兽，让她只想赶紧逃离。

　　那他呢，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不能转过头去将一切的伪装都撕破，那样他将连站在远处看着灵瑶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只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假装今天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