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雷在不远处爆炸，掀翻的车辆接连燃爆，冲击波和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钟笙妧耳边一片嗡鸣。

　　她能听到身后的闷哼，和背上逐渐洇开的黏腻。

　　刺耳的忙音将她的呼吸声无限放大。

　　揽在她腰上的手陡然一松，温暖的重量随之倾倒。

　　她踉跄着起身，恍惚中闯入她视线的，是陈言述血肉模糊的后背。

　　“小、小叔……”

　　她声音嘶哑，脚下一软跪倒在陈言述身边。

　　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他的伤口，而是捡起了他身边掉落的枪。

　　“砰！”

　　“砰砰！”

　　烟尘中有劫匪应声倒下。

　　直到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来，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

　　钟笙妧缓缓睁开双眼，朦胧间，只看到了头顶的白色天花板。

　　察觉到她醒了，宁夏快步走了过来。

　　“晴晴，你感觉怎么样？”

　　她还像以前一样，一头利落的短发，只是身上已经变成了空军飞行员作战服。

　　宁夏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

　　钟笙妧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怎么样了？”

　　宁夏微微皱眉，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还在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第28章

　　情况危急，钟笙妧来不及避震。

　　爆炸发生后，冲击伤并不算太严重，但仍有胸痛咯血的症状。

　　听说陈言述仍然昏迷不醒，她强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来。

　　宁夏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她身边扶着她，帮她分担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她们一步步走到陈言述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里面插着管子吸氧的人。

　　病房内是无菌环境，不允许探视。

　　钟笙妧站在病房外，静静地朝里面看了一会，许久才喃喃出声：“小叔，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她缓缓转身。

　　在宁夏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陈言述的手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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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越来越沉。

　　陈言述只觉得无边黑暗裹挟着他，要将他拖入更深的绝望中去。

　　他挣扎着，集中全身力量，奋力向上游，却于事无补。

　　意识越来越沉，直到被完全剥夺，又猛然惊醒。

　　耳边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和警笛声。

　　他脑海中一阵盲音。

　　不远处的实验室浓烟滚滚，爆炸的余波荡开一层又一层。

　　周围居民楼的窗户被炸碎。

　　警车、消防，拉起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陈言述昏昏沉沉地下了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看着自己亮出证件，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过警戒线。

　　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我老婆！我老婆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

　　老婆？

　　什么老婆？

　　陈言述旁观着这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他自己推开身边阻拦的所有人，冲进废墟，一块一块地搬开石块。

　　声嘶力竭地呼喊：“钟笙妧！钟笙妧你出来！”

　　“你出来！我可以解释！我们好好过日子！求求你……求求你出来……”

　　他双目猩红，呼唤着钟笙妧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却无人回应。

　　陈言述旁观着他的一切，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他想冲过去，他想问问他。

　　他要解释什么？钟笙妧为什么会是他的妻子？

　　陈言述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是婚戒，他结婚了，和钟笙妧。

　　然而，在这样的情境下，陈言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还在挖。

　　砖头瓦砾上都残留着爆炸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臭味。

　　他的十指血肉模糊，却一刻也不肯停。

　　“晴晴……钟笙妧……”

　　他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翻找。

　　终于……

　　一点银光闪过泥泞。

　　他拨开泥土，看见了一只无名指同样戴着银色戒指的手。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脸上流露出疯狂的喜悦，犹如洪水决堤。

　　“晴晴，你别怕，我很快救你出来，很快，坚持住……”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不上流血的手指，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湍急的水流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加速挖掘，动作几乎疯狂。

　　然而，当他扒开最后一抔土。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他期待的身影，而是一只孤零零的手。

　　一只在十二岁时，牵起他的衣袖，怯生生地管他叫小叔的手。

　　一只在二十岁时，为他亲手戴上婚戒的手。

　　一只冰冷的、再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第29章

　　绝望的嘶吼响彻于废墟之上。

　　与雷声齐鸣。

　　陈言述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着他满心的悔恨和不甘。

　　视线模糊。

　　他抱着那冰冷僵硬的半截手臂，语气中满是难以接受的哀伤和不解。

　　“为什么……晴晴，为什么……”

　　他的心被痛悔占据。

　　就在刚刚，他和钟笙妧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他们还在争吵。

　　一小时前。

　　外省视察回来，开车去酒店的陈言述，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钟笙妧”三个字。

　　一遍又一遍地选择了挂断。

　　不知道她上次回来看到了什么，这段时间给他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短信，听说他任务结束，就忙不迭地打电话过来。

　　平时泡在研究所里，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要吵架作妖。

　　陈言述烦不胜烦，焦躁地皱着眉。

　　沈清清的一双儿女办升学宴，他赶着去参加。

　　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不容易。

　　每次他出完任务，都会先去看看她们母子三人，多照顾一些。

　　毕竟是他战友的遗腹子，他理应如此。

　　可钟笙妧却一遍遍地打电话，来问沈清清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简直荒谬至极。

　　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陈言述不耐烦地接通，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指责。

　　“钟笙妧，你是不是实验做得太轻松了？每天有这么多闲心七想八想？”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传出钟笙妧死气沉沉的声音。

　　今天原本是陈言述的入伍纪念日，钟笙妧拖着被辐射严重损害的身体回了家，做了满满一桌子他爱吃的饭菜。

　　可他出任务没有回来，反倒是让收拾东西的钟笙妧，看到了他皮夹里一家四口的照片。

　　“我看到你皮夹里的照片了，和沈清清，一家四口，她的那两个孩子是你的吧？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结婚？”

　　“你应该告诉我的，我……”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脆弱得让人心头一紧。

　　可多年来别扭的相处，早已经让他们忘记了该如何好好说话。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就挂了。”

　　陈言述握紧方向盘，不耐烦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可钟笙妧却罕见地没有听话，而是急迫地想要把事情搞清楚。

　　“你告诉我，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你……”

　　她的声音明显哽咽了。

　　可陈言述却觉得，这些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为什么跟你结婚？不是你硬缠着非要嫁给我吗？真不知道你又在无理取闹些什么，你别到处乱说，坏了清清的名声……”

　　他的情绪愈发激烈，一声巨响却打破了所有语言。

　　“砰”的一声。

　　通信讯号中断，手机屏幕瞬间漆黑。

　　陈言述猛地踩下刹车，车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