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驰风翘起的唇角，带着久违的温暖与宠溺，却不是给她的。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叶驰风忽地扭头冲她瞥来，笑容收敛。

“你也不能吃。”

孟月兰无措低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从前，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叶驰风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她想吃的东西，就算是大半夜，他也会给她买来。

只有在她生理期嘴馋的时候，他才会摸着她的头笑着拒绝。

可现在，他对她只有冷脸。

在供销社转了一圈。

叶驰风手上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

雪花膏，布拉吉，梅花牌女士手表……

沈清清试过什么，叶驰风都买下来，惹得卖货员直夸他俩感情好。

若是以前，孟月兰根本听不得这个话，早就又哭又闹，喊着叶驰风是她男人这种话了。

但现在，孟月兰全程安静乖巧地。

直到路过糖果专区，叶驰风像是突然想起了孟月兰，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开口：“同志，给我拿一罐奶糖。”

不料话没落音，沈清清就笑着阻拦。

“我高中喜欢这个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不过我现在不吃了，这糖吃多就牙齿痛，痛起来可难受了。”

说完，沈清清就亲昵抱住叶驰风手臂，继续往前走。

孟月兰却愣在原地，望着那盒糖出神。

她爱吃甜，从前她一哭，叶驰风就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喂给她，哄她开心。

她以为，大白兔奶糖就是叶驰风对自己上心，喜欢自己的证明。

到头来，也是她沾了沈清清的光。

哪怕从头再来，哪怕这辈子已经决定不缠着叶驰风，但此刻心还是堵得难受。

孟月兰攥紧双手，终于开口：“小叔，我累了，先回去了。”

叶驰风回过头，没有特地走到他身边，只淡淡颔首：“回去休息一阵，记得好好看书。我记得你小时候立志要考清华。”

“你小婶婶在清华读博，等你考上了就是我们的师妹，我们会送你个满意的升学礼物。”

但现在，孟月兰已经不想考清华了。

小时候哪里懂什么未来，她只是觉得叶驰风是清华的学生，叶驰风厉害，清华应该是最好的大学。

而且，清华就在北京，离大院近，离叶驰风的部队也近。

她不过是想跟随他的脚步，想黏在他身边。

但现在，她想考的是国防大学。

她想为祖国，为人民的建设尽自己一份力。

但这些，都没必要和叶驰风说了。

道别后，孟月兰很快回到家。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找出之前收起来的一盒大白兔奶糖。

糖盒有些旧了，彩绘的大白兔微微变色。

这是她17岁告白之前，叶驰风带给她的，两年来，她一直没舍得吃。

保质期早就过了，糖纸发黄，跟化了的奶糖粘在一起，孟月兰好不容易撕开一颗，送进嘴里，却再没了记忆里那股温暖甜蜜的奶香。

丝丝缕缕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她皱着眉，低头吐了出来。

“过期的糖，果然不能要了。”

过期的温暖，也不该沉溺，无需缅怀。

她抱着糖盒下楼，准备丢掉，谁知在大门口迎面遇上回来的叶驰风。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糖盒，并没认出这是他送的，反倒说：“少吃糖，对牙不好。”

听到这话，孟月兰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心口说不上来的闷堵。

随后，她当着叶驰风的面，将糖丢进垃圾桶。

“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第4章

孟月兰扔掉大白兔奶糖之后，就像扔掉了身上一道枷锁。

她更加努力钻研课本，用十二分精力备战高考。

叶驰风这段时间也没像之前那样避嫌住部队宿舍，他每天训练完都会回来，不仅回来，有时还带着沈清清来吃饭。

短短半个多月，大院的老人小孩，都知道沈清清是叶驰风的未婚妻，见到他们都开玩笑说要讨喜糖吃。

很快，迎来高考前一晚。

晚饭时。

叶驰风又带沈清清坐上了餐桌，坐在曾经属于孟月兰的位置。

孟月兰什么没说，挑了个离叶驰风最远的地方坐下，安静扒饭。

可沈清清却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孟月兰身上。

“月兰，等你考上清华也到年纪谈恋爱了，我是你小婶婶，虽然大你几届，但在学校也能照顾到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尽管跟我说，我帮你介绍。”

闻言，叶驰风也看了过来，眸光晦暗。

孟月兰放下筷子，她明白沈清清这么说，是生怕她以后继续缠着叶驰风。

但他们都不知道，她真正要报考的是国防大学。

清华和国防大学，一个北一个南。

等她考上国防大学后，若不是刻意回来见叶驰风，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遇。

沈清清的提点很多余。

孟月兰笑了笑，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又真诚：“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话落，屋外响起一道车鸣声，接着就听警卫员喊：“叶老首长回来了！”

孟月兰眸光一亮，重生这段时间，叶爷爷一直在外地视察，她还没见到他呢。

快步奔出去，恰好见到精神矍铄的老人下车，手里还提着一个喜庆的红双喜包裹。

“叶爷爷！”

“月兰丫头，快来，爷爷给你带了礼物，给你高考加油！”

孟月兰眼眶有些热，正要过去，就听“嘭嘭”两声，院子一角的烟花逐一绽放，整个夜空都在炫丽花火的照耀下，明亮了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夜空。

叶老爷子欣慰点头，拍了拍叶驰风的肩膀。

“不错，跟我想到一块儿了，还记得月兰喜欢看烟花，准备礼物给她打气呢。”

叶驰风看了孟月兰一眼，随后却握紧沈清清的手走到叶老首长面前：“爸，这是沈清清，你未来的小儿媳妇。”

“今天是清清的生日，烟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叶老爷子微愣住，目光略过沈清清，担忧看向孟月兰。

孟月兰依旧笑着站在原地，实际上却因为叶爷爷的关心酸了鼻子。

叶爷爷是这世界上唯一不分对错都挺她，对她好的人。

可惜，她上辈子沉溺情爱，辜负了他的爱国教导。

烟花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孟月兰率先打破僵硬：“烟花很好看，爷爷，小叔，你们慢慢聊，明天要高考，我就先上楼睡觉了。”

“好好！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让你小叔送你去考场。”

没等叶驰风的反应，孟月兰上了楼。

心无旁骛，一夜好眠。

第二天，迎来高考。

昨晚还晴朗的天却下起了大雨。

可当孟月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却看到里面坐着沈清清。

叶驰风难得解释一句：“清清要去清华开紧急研讨会，和你的考场顺路，我就一起送你们过去。”

孟月兰沉默上了后座。

她从小就容易晕车，而且晕车后就头疼一整天，这些叶驰风明明都知道……

外面下着雨，不能开窗。

孟月兰闭上眼睛默数着时间，掐着手心抵挡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

突然，沈清清惊叫一声：“坏了！我的文件忘带了！驰风，怎么办啊？要是没有这份文件，这次的研讨会就没办法进行。”

孟月兰心头一紧，睁开眼看向叶驰风。

却见他蹙眉低头看了眼手表，就拿起雨伞递过来。

“过了这个路口，对面就是考场，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你有足够的时间走过去。”

叶驰风一向说一不二，尽管孟月兰难受得厉害，却还是接过伞下车。

她必须及时赶到考试现场，否则就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车外的雨很大，风也大，雨‘邦邦’砸在伞面上，五步之外模糊了视线。

吉普车很快调转车头，消失不见。

孟月兰抱紧考试袋，摸索着向前。

越走眼皮跳得越厉害，这时忽然听见轰鸣一声——

“小姑娘！快让开！前面的路塌了！”

第5章

“路塌了，过不去了！”

孟月兰被好心人扯着后退。

下一秒，地动山摇。

孟月兰扔了雨伞拔腿就跑，只把装着准考证的小包紧紧护在胸前。

路塌后，前面断了个几十米深的大坑，孟月兰只能绕路去考场。

原本不到200米的距离，她要绕路跑大半个城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十分、五分、三分……

进入了倒计时。

她的心跳与雷声共鸣。

“叮铃铃！亲爱的1984年高考考生，考试即将开始，考场将关闭大门，请大家检查好考试文具，等待监考员分发试卷。”

广播声穿过浓重的雨雾，撞钟似的砸在孟月兰心上。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连滚带爬奔到考场大门。

“同学！你怎么才来！快进去！再慢一分钟就要取消考试资格了！”

……

从早到晚，众学子在红旗下，在伟人语录的红砖教室内，执笔做题。

晚上七点，铃声响起。

高考结束，合笔交卷。

孟月兰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满身的泥水已经干在身上，脸上的泥污遮去不正常的红晕，耳边是嘈杂的嗡鸣。

她强撑着走出考场，却在大门前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意识朦胧中。

她隐约听到了叶爷爷的怒骂。

“我不是让你把人送到考场吗？你就是这么送的？要是月兰出点什么事，将来九泉之下，我怎么跟老战友交代？”

“叶驰风！别忘了这是你亲自去烈士陵园接回来的小姑娘，是你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的！”

孟月兰挣扎着想要睁眼，眼皮却越来越沉。

渐渐地，就连叶驰风的辩解都听不清了。

再醒来。

房间里只剩叶驰风。

见她醒来，他忙起身摸向她的额头，低声问：“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