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她睡得都失去了时间观念。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昏昏沉沉之间听见外面传出激烈的敲门声。

一声又一声，将余秀华从迷蒙中使劲地拉了出来。

她皱着眉，一身疲倦，在旁边的衣架上随手拿了件外套便走了出去。5

透过猫眼，余秀华看清了站在楼道间那人的面容，顿时沉默了下去。

是沈屹朗。

他一脸冷色地站在外面，眼底是化不开的郁色。

余秀华犹豫了会，还是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个口子，便被沈屹朗用力地推开了。

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余秀华，掌心滚烫。

“余秀华，告诉我。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做？是分手，还是跟我回去？”

沈屹朗深呼吸一声，罕见地退了一步。

“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和别的女人来往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承诺。

可这承诺，余秀华已经听腻了。

和沈屹朗在一起的这七年，她无数次对自己说，只要沈屹朗愿意收心，她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可沈屹朗真的太理所当然了。

他把她对他的爱当成拳头里的石头，肆无忌惮地用她的爱来砸她的心。

砸得血肉模糊，疼得她不断地反问自己。

真的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

这样不平等的感情，真的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

余秀华忽地就红了眼。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人。

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她不要再和沈屹朗在一起了，她要和他分手。

“沈屹朗。”

余秀华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容，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她的异常，让沈屹朗忽地心里一紧。

此时此刻在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全名，甚至有些让人难以呼吸。

“沈屹朗。”

余秀华又喊了一声。

沈屹朗嗓子忽然间就哑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艰难地应了声：“我在。”

余秀华笑了笑，这一次，她的笑容没那么难看了。

像是终于做出决定后的释然。

“沈屹朗，我们之间，晚了。”

“真的晚了。”

她有些哽咽，却仍坚持着说出心底的那句话。

“我不爱你了，沈屹朗，我们分手吧。”

第12章

“我不爱你了，沈屹朗，我们分手吧。”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落在了沈屹朗的耳内，却像是用一柄重锤，狠狠地击打了他的心脏。

只一瞬间，沈屹朗浑身上下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部逆流起来。

血液冲进脑子里，嗡嗡的，简直叫他没法思考。

什么叫做她不爱他了？

沈屹朗瞳孔涣散地盯着余秀华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

怎么就不爱了？

沈屹朗死死地攥着余秀华的手腕，几近要将她捏进骨子里似的。

“余秀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来，大有余秀华不说个清楚，便绝不放手的样子。

余秀华僵着身体，手腕传来的阵痛让她忍不住脸色一白。

看着沈屹朗这副样子，她没有丝毫犹豫，对上沈屹朗的眼，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指。

她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却比什么言语都要来得坚定。

“余秀华！”

沈屹朗咬牙又喊了她一声。8

余秀华这才空出手来，低头望了眼，手腕不过被他攥了几分钟，便已泛出了一圈红痕。

她嗤笑了一声，冷淡地看着沈屹朗。

“沈屹朗，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爱你了。”

她甚至嘴角都浮上了讥笑：“如果你真听不懂，我不介意多说几遍，直到你听懂为止。怎么样，要我说吗？”

如刀子般锋利的话语，第一次扎进了沈屹朗的心里。

他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更显出几分狼狈。

余秀华见了，却再没了心软的感觉。

她冷下脸来，便用力地一推，正如他不经允许便进了她的家一般，也不经允许，便将他又生生推了出去。

沈屹朗没预想过这一步，一米八的男人竟也这样被她推出了门。

以门槛为界。

两人站在门的两端，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不过几寸远，却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

余秀华定定看着他，轻微抿唇后，便平静地与他说道：“我是按照你说的正常流程走的，所有手续合法合规。与你的恋爱，现在也正式说了分手。”

“我们之间再没有牵扯了，沈屹朗，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她移开目光，就这么当着沈屹朗的面，将门合上了。

门发出哐当一声。

猫眼就在余秀华眼前，她却没了再去看的心思。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地模糊。

沈屹朗若还要在外面站着，那就让他去站着，若他要走，那她也绝不拦他。

而门外的沈屹朗，冷着一张脸，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他眼眸里满是挣扎，迟疑和愤怒。

一时间所有难堪的情绪全部涌上他的心头，叫他立即就想转身离开。

可心中莫名又有股情绪牵着他，叫他脚步定在原地，一点都挪不开步子。

不就是分手，难道他沈屹朗，还会缺女人吗？

沈屹朗紧攥着手，直到指节发白。

屋内的余秀华，在来回踱步了不知多少步后，终于一咬牙，又开了门。

“沈屹朗……”

她愣愣地望着外面。

空荡荡的走廊早已没了沈屹朗的身影。

第13章

余秀华自嘲地笑了笑，拧着门把手的手攥了又攥。

终于还是放开了手，连同她那最后的同情心一起，弃了个干干净净。

从这天以后，沈屹朗再没出现在余秀华的世界里，像是终于知晓了她分手的决心，也不再上赶着自取其辱。

余秀华自然是乐得见到这个局面，只是内心平静的湖面下，也会有些遗憾。

不是遗憾沈屹朗不再爱她，而是遗憾自己七年的感情，最后真沦落成这样的结局。

她会习惯的。

习惯沈屹朗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习惯一个完全崭新的工作环境。

博识的老板很看重余秀华。

她在博识，不再是某人的特助，而是她自己，甚至被人叫做戚经理。

这样也挺好，至少她有了大把时间去忘记，忘记曾经这么炙热地爱过一个人。

……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年。

在这些时间里，余秀华做了很多以前想做，但是还没去做的事情。

例如在全国各地旅游。

余秀华早就赚到了能全国旅游的钱，从前只是因为沈屹朗离不开她，也没时间陪她去旅游而作罢。

现在有钱又有时间，自然得一个一个地去游玩。3

余秀华还给自己买了好几身衣服，风格是从前当特助时，心动但是不敢穿的衣服。

她在博识拿下好几个单，迅速地走出了换岗的不适期。

余秀华在慢慢地变成更好的自己，和从前那个被困住的自己，彻底说了再见。

而这一天，一大清早，余秀华便整理好自己，打了辆车便赶往目的地。

——画家林斯珈的家里。

今天余秀华的目的，便是以博识的身份签下这名从出道以来，就一路水涨船高的画家。

他如今不过才二十二岁，便以绝无仅有的画技惊艳了整个绘画圈。

要是能签下林斯珈，余秀华也就能彻底在博识站稳脚跟。

所以今天，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林斯珈住在市内一个很有名的别墅区里，余秀华进入，还得先在门卫那联系他本人，得到准许之后才能进入。

余秀华走在小区里，对着林斯珈的别墅号，一路找过去。

此时，身边忽地呼啸而过一辆车。

余秀华下意识看过去，身体猛地一僵。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这辆车？

是沈屹朗的车。

余秀华瞬间沉默了下来。

半年了，这是她离沈屹朗最近的一次，也是分手以后她第一次想起沈屹朗。

心里并没有别的感觉，只是突然地沉默了几秒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余秀华才在前面不远处看见了林斯珈的别墅。

她不由松了口气，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绕过一排的装饰树，她稳稳地站在了别墅门口，摁下门铃，等了好一会也没人出来。

余秀华不禁皱起了眉，低头看了眼手表，确定她没迟到后，便又摁了摁门铃。

忽地，铁门自动弹开。

余秀华吓了一跳，而后踏了进去。

可进去的第一瞬间，便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沈屹朗的黑车。

沈屹朗也来见林斯珈了？

他也想签约林斯珈？

余秀华脑中闪过不少念头，面目却不显。

下一秒，别墅大门打开。

余秀华抬头望去，正与往外走的沈屹朗对上了眼神。

第14章

这一刻，别说是别的念头了。

沈屹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他有多久没见过余秀华了？

一个月？半年？还是整整一年了。

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分手分得洒脱，转身就走，下了楼就后悔了。

可还强逼着自己开车离开，连头都没有再回过。

甚至一路开快车回了家，他沉着一张脸，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洗漱上床睡觉。

当一切归于平静，沈屹朗躺在床上始终辗转难眠。

他情不自禁摸出手机，调开与余秀华的微信聊天界面。

上面一个个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