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席以江景川的道歉而结束。

五百万于他们而言不是大钱，但他们是精明的商人，他们会权衡利弊，会考虑江景川所能带来的价值。

毫不意外，江景川不值这个价钱。

出了门，江母还在咒骂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胳膊肘往外拽做什么？有钱还不晓得赚？”

他只能沉默承受，在饭局上谢清雯虽然一而再再而三替他说话，可他自己知道，若是谢家掏了这五百万，他日后在谢家更抬不起头了。

谢清雯拉住了江母：“阿姨……”

江母却一把将她推开，她没站住，倒在了地上。

身下一股热流涌动，她心下一紧，额间上因为剧烈的疼痛感柳眉紧紧拧作一团。

不知为何，江景川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将谢清雯扶起，他的脑海里蓦然又浮现出了沈知意那张脸。

若是她在，她会让自己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吗？

她不会的，她会勇敢站出来和父母作斗争。她会告诉自己的父母，她是真心喜欢，无论未来艰险再多，她都会一力承担。

可他没心思往下想了，他颤抖着手去扶谢清雯，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江母的声音尖锐刺耳：“流产了最好，五百万都舍不得出，这么抠搜的人家我卖儿子给你做什么？”

是了，在江母的眼中，自己从小到大都只是一个被交易的物件。

现在她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流掉最好。

他忍住心中的剧痛，拨打了120。

江母看着她的裙摆染上了鲜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推她那一下又多么用力。

江母低声咒骂了一声：“没用的贱蹄子，轻轻推一下就搞成这个样子。”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母挎着包边接电话谄媚道：“林哥啊，我这就回来了。”

江景川的心一瞬瞬抽痛，可谢清雯身上的血液已经浸透了白裙。

他的妈妈却骂他女朋友是贱蹄子，连一个路人见到都会伸出手帮扶她，可江母没有。

他紧紧攥住衣角，忽然又想起来了。

十二岁那年，他那时第一次遗精，江母一边丢了床单，一边骂他是个天生的浪种。

十三岁那年，因为一本十块的数学练习册，江母任由她的客人，那些肥头油耳的变态大叔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甚至还在一旁打趣：“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癖好，等他长大以后我给他买几套女装，以后他就可以给我赚养老钱了。”

十六岁，他上了高中，不合身的校服让他在学校里被嘲笑了很多次。他求了很多次江母，可她宁愿拿着钱去给客户买酒，她都不愿意给他买一套合身的校服。

当他因为校服的问题被老师喊到学校，她直接顺手拿过桌面上的剪刀，将他的校服从裤裆上剪开：“这里要钱那里有钱，不是喜欢发浪吗，这样就够浪了。”

他用了无数个夜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尊在这一瞬瞬间瓦解。

那天他哭红了眼，发誓以后要离开她离得远远的。

他坐在商场顶楼上，吹着那夜的凉风，在生与死里做了很多次犹豫。

当120赶到的时候，他才收回思绪。

是了，自己不该对她有所期待的。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了。

医院。

医院的白炽灯刺眼，谢清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江景川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清雯，对不起，对不起……”

红了眼的自己，和她干瘪的肚子。

她猩红了眼，苍白的嘴唇蠕动道：“我们的孩子……”

她抬起无力的眼皮，浑身止不住地颤，眸光只剩下一片死寂。

良久，她才带着心底那个答案不死心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第16章

江景川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她轻轻闭上了双眼，孩子没了。

是啊，孩子没了，谢父谢母又怎么会同意自己和谢清雯在一起呢。

指尖深深沁入掌心。

他的胸口无比沉闷，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可他只能紧紧握住谢清雯的手安慰她：“清雯，孩子没了之后我们还可以再有的。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的。”

谢清雯回握住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会在你身边。”

江景川抬了抬眼皮：“无论发生什么？”

她坚定道：“对，无论发生什么。”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自讽，她是骗自己的，她若是知道自己为了娶她做过什么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本是高岭之花，又怎会懂自己身处淤泥之下的无能为力。

江景川用纸巾擦拭了谢清雯眼角的泪，温柔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被打扰，你先休息休息。我就在外面，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喊我一声。”

随后他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他多么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他真的没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这一切。

好在谢清雯所在的是VIP病房，被紧紧拉上窗帘的病房好像成了他唯一可以透气的地方。

江景川摸了摸她干瘪的肚子，忽而又冷笑了一声。

衣服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动，是微博的推送。

他愣了愣，热搜标题刺眼——

【沈知意死亡真相曝光，错认渣男当真爱。】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蓦地空白。

他颤抖着指尖点进去，铺天盖地的都是对他的辱骂。

“辜负真心的要吞针！这男的怎么这么恶毒啊。”

“就是啊，沈知意这样的女孩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谈到啊。”

“这男的原地去四吧！”

骂得更脏的他不敢看。

他们说得没错，是自己辜负了沈知意。

这些日子他越克制不去想这件事，他就越是忍不住不去想。

他紧紧攥住手机，下一秒，疑惑浮现脑海。

沈知意已经死了，那到底是谁费尽周折把这件事曝光在网络上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门被推开，站在门外的谢母给了他答案。

她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倨傲：“你不用那么惊讶看着我，我这样做事希望清雯能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只有她认清了你的真面目，她才不会那么伤心。”

江景川愣了一瞬，问她：“她刚刚流产了，她需要我陪伴在身边。我和谢清雯是真心相爱，你为什么要逼我到绝路？”

谢母捂着嘴笑了笑，旋即轻蔑道：“我逼你入绝境？那沈知意那孩子呢？你替她想过没有，你带着目的接近她，像个吸血虫一样，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你难道没有想过你逼她上了绝路吗？你踩着别人的真心用假惺惺和我说你和清雯真心相爱？”

“我倒是觉得好笑了，我活了五十年了，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你心里有的只有你自己，你从来没把清雯放在心上。忠诚是感情里谁也不能跨越的一条红线，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清雯怀了孩子你以为我会见你妈？”

“我见到你妈，我才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也不用看不起你妈，因为本质上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妈比你还要好一点，至少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目的，而你呢，披上一张伪善的面具，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逼死了人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