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璟修淡淡道：“还真没有。”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说她，楚矜朝楚璟修所在的方向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

现场人很多，各自在交谈却不会让人觉得嘈杂，不管是人还是猛兽，披上了这层得体的人皮，都变得从容又高贵。

一阵哭声打破了这种平衡。

一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面哭一面嘴里说着什么。

或许是周围气氛肃穆又悲伤，又或许是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小女孩有些害怕，胡乱地往前跑去，一头撞在楚璟修腿上。

她摔了个屁股蹲，哭得更伤心了，楚璟修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场合会突然跑出一个孩子，有些哭笑不得。

楚璟修伸手想牵她起来，小女孩别过头去不要他牵，自顾自哭得伤心。

他只好半蹲下去安抚，“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揉着眼睛，一抽一抽地抬头，一双水润干净的眸就这样闯入视线，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内心。

楚璟修整个人愣住，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看见小时候的姜琳。

他确信自己没有喝酒，所以这不是喝醉后产生的幻觉。

小女孩被这个陌生的叔叔盯得有些害怕，后退几步嘴巴一瘪，仰着头哭得更伤心了，“我要太爷，呜呜呜呜。”

楚璟修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楚矜快步走过来，“满满，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孩子带哭腔的童音可爱又天真：“我要找太爷。”

楚矜十分头疼地想着借口，总不能直接和小家伙说她太爷死了吧？

小女孩伸手要她抱，楚矜自然地将她抱起来。

“这里没有，姨姨抱你出去找找好不好？”

“好。”

快步走到外面，正好撞上找小孩的保姆，把孩子往保姆手里一塞，楚矜有些生气道：“要好好看着她啊，这种地方怎么能让一个小孩乱跑？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两个保姆一脸愧疚，连连点头说是。

一辆车缓缓停下，下来一个女人，女人自然卷的长发低扎在脖后，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高贵又温柔。

小女孩看见她，瞬间挣扎起来，保姆将她放下，小女孩用那双小短腿飞快跑到女人身旁。

“妈妈！”

女人大概是接到保姆电话，说小朋友跑丢了赶过来的，她抱起小女孩，那张脸生起气来都无比温柔。

“满满，妈妈说过不可以乱跑的，为什么不等一等阿姨们呢？”

小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嘟嘟囔囔：“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想见太爷，太爷到底在哪里呀？”

女人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去吧，回去以后妈妈再告诉你。”

看孩子和保姆上了车，女人朝楚矜颔首示意。

楚矜也微微点头。

楚璟修走出来，只瞧见一抹黑色的裙角。

他出神地看着车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全是小女孩那双含着泪的眼睛。

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失落之余他转身，楚矜正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两个人对视，然后同时错开目光，一个字都没说。

告别仪式正式开始时，楚璟修见到了陆商谨。

他静静地伫立，头微微低垂，身上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在这种环境下更显冷峻，浑身上下透出悲伤的气息。

仪式结束后，楚璟修礼貌性地走过去，同别人一样，淡漠地说了声“节哀”。

应该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陆商谨的目光略显疲惫，他平静地抬头同楚璟修对视。

无声无息中，楚璟修终于察觉到他跟从前比起来像换了个人。

以前他不曾把陆商谨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娇生惯养，难成气候。

不得不承认，这几年陆商谨将陆氏打理得很好，不少媒体都评论，说他不愧是陆正文一手带大的。

从殡仪馆出来，合作方再三邀请楚璟修去喝杯茶。

“没想到陆商谨这个毛头小子，还能青出于蓝，嫌国内的钱不够赚，居然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

楚璟修只是笑笑。

陆商谨这几年主要在国外发展，很少跟他正面交锋。

反而是楚家，几年前楚兆年突然就被查出精神疾病，连人都认不清了。

楚矜上台后立刻和陆氏合作，或者说依附更为恰当。

这几年表面是沈氏和楚家的争端，实际上背后是陆氏的指使。

这些楚璟修都清楚，商场如战场，形势一夕之间就能天翻地覆，没有谁能独占鳌头。

合作方继续道：“沈总这几年，倒是温柔不少。”

楚璟修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该娶个老婆了，没家庭就没有动力，陆商谨小你五岁，人家孩子都能跑了。”

楚璟修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只知道陈抒几年前结婚了，原来陆商谨也成家了。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都娶了别的女人。

这爱可真够浅薄。

合作方的妻子在一旁漫不经心插了两句嘴：“他女儿还挺可爱，今天撞到你身上的时候，那哭声真让人心软，果然还是女儿好。”

楚璟修的笑意瞬间收敛，“那是陆商谨的孩子？”

女人点点头，“是啊，听说他娶了个外国老婆，那孩子看起来倒不像混血。”

屈起的指节泛着白，楚璟修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孩的样子。

肤色发色还有五官，没有一样像混血儿。

是巧合吗？

陆商谨的孩子，为什么会像姜琳？

第八十八章 谢谢你生了满满

午后，姜琳终于将陆满满哄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往书房去。

抬手想敲门，她想了想，转身下楼端了一份清淡的青菜瘦肉粥重新上楼。

素白的手在门上轻轻敲几下，她推门进去。

男人将照片放回电脑旁，露出几分淡淡笑意，然而微哑的声音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刚刚差点睡着了。”

“喝点粥再睡，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姜琳将他面前的文件拿走，陆商谨则自然的把她牵到腿上，“我不饿。”

“吃一口也好，不然我喂你？”

姜琳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半哄道：“温的，不烫。”

陆商谨真的感觉不到饿，但还是乖巧地张嘴，接下来姜琳就一直坐他腿上，一口一口喂着，一碗粥慢慢见了底。

“满满呢？”

“睡着了。”

姜琳的视线落在电脑旁的合照上，上面的陆商谨和陆商宁还很小，各站在老人的左右两边，严肃惯了的老人在照片里也没有笑意。

“你回房间睡会儿。”

说完姜琳就要起身端餐具，一只手又将她拉回大腿上，陆商谨低头埋在她颈窝。

“别走。”

姜琳抬手回抱他。

她也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这种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她能做的就是在陆商谨需要时默默地陪伴。

“我以前总惹老头子生气。”

“如果我那时候成熟些就好了。”

“见欢，我很后悔，也很想他。”

男人此刻终于卸下心防，宽厚的肩膀颤抖着，泪水打湿了姜琳的肩膀。

姜琳也很难过，她收了收手臂，希望能让对方感觉到她的支持，“爷爷没有怪你，满满跟我说，太爷在她面前夸过你好多次。”

“他说你是最优秀的孩子，他没有看走眼。”

妻子温柔的声音抚慰了陆商谨的心痛，他在外人前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只有在姜琳面前才能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书房里，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拥抱着彼此，宛如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晚饭时，空荡荡的主位让所有人都很不习惯，一向话痨的陆满满东看西看，还是想问太爷去哪里了。

可是她记得妈妈的反复叮嘱。

太爷去很远的地方布置未来的新家了，暂时没有办法见面。

妈妈还说，爸爸和姑姑也很想太爷，所以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要找太爷。

其实她没太听懂，为什么不能一起去布置。

但她会努力不让大家伤心。

一顿饭很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陆商宁看小丫头看了好一阵，疑惑道：“满满，你不是最爱吃草莓了吗？”

所有人看过去，她手边的草莓罕见的一个都没有动。

放平常早吃完了。

陆满满扭扭捏捏不说话。

已经是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