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句话说的不是沈长念。

　　等青石收拾了药碗下去，沈长念又继续问，“那狩猎改到什么时候了？”

　　“这月十九开始。”tຊ

　　狩猎要连着五六日，沈长念算了算，等狩猎结束了，离顾鹤安的生辰也就只剩一个多月了。

　　果然，拖延症不可取。

　　但狩猎这个热闹，她又想凑。

　　“那到时候我能去吗？”沈长念没见过这种大场面，有些期待。

　　“当然。”顾鹤安见她眼巴巴的，手中笔又是一顿，最后索性不写了，将文书合上放在了一旁。

　　他扫了一眼沈长念，见她眸子里满是期待，顿了片刻，又多说了一句，“到时候人多，你小心一些。”

　　沈长念连连点头。

　　她躲事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惹事。

　　顾鹤安轻扯了一下嘴角，他这夫人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心里可没少算计。

　　“罢了，我到时候叫十七跟着你。”

　　沈长念目露疑惑，“十七是谁？”

　　“十七。”

　　“属下在。”一道声音从暗处响起。

　　哦吼，暗卫。

　　沈长念弯了弯眸子，竟然真的有这种。

　　“还有信号筒，别再掉雪里了。”顾鹤安想起这事，又嘱咐了一句。

　　狩猎的山可危险的多了，到时候还会有被驱赶过来供人狩猎的狮子老虎。

　　沈长念没忍住，吐了下舌头。

　　她就坐在顾鹤安对面，做这个动作时自然而亲昵。

　　顾鹤安轻咳了一声，喉结上下一滚。

　　想起了那个吻。

　　“夫人。”

　　沈长念闻言抬头。

　　望着那双眸子，顾鹤安又停了嘴。

　　他有些不敢问。

　　“母亲叫小厨房炖的鸡汤，你尝尝？”

　　“这......这是母亲给你炖的，我喝不太好吧？”沈长念有些犹豫，瞅了眼那盅鸡汤，小火慢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知道你喝，母亲只会更开心。”

　　顾鹤安盛了一碗，推到了沈长念面前。

　　见他这样说，沈长念也没在推辞，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口中。

　　味道很鲜，肉质酥烂，这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顾夫人信佛，平日里又不沾荤腥，能给顾鹤安送这盅鸡汤来，可见用心。

　　“母亲对夫君很好。”沈长念感叹了一句。

　　这句话让顾鹤安顿了顿，才低声开了口，“母亲待我一直很好。”

　　沈长念话说出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偷摸去看顾鹤安的表情。

　　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有些晚了，她打了个哈欠，“夫君，那你看公务吧，我先回去了。”

　　等沈长念的身影出去，顾鹤安盯着桌案上的那盅鸡汤有些愣神。

　　在他刚来顾府时，发过一次高烧，体温居高不下。

　　那还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长时间的心惊胆战，在那一瞬间全部爆发。

　　是母亲坐在床边守了他一整晚，不停地用湿方巾给他降温，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那湿润的触感和温暖的怀抱成了他病中唯一的慰藉。

　　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窗户，甚至有雷声在空中炸响。

　　昏昏沉沉中，他的意识在痛苦与疲惫之间摇摆，却还能听到到母亲的低喃，一声一声。

　　到最后甚至求他别死。

　　那时候顾夫人与他的关系也像寻常母子，充满了依赖与深情。

　　一个刚刚失去了儿子，一个刚刚失去了双亲。

　　都将对方当成了困境之中的浮木。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

　　大概是他决定成为天子近臣之后。

　　顾鹤安垂下眼眸，想起了那次两人的谈话，那时顾鹤安十三岁。

　　“为何要读书，为何想入朝为官？”顾夫人直视着顾鹤安，心中复杂。

　　顾鹤安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倔强开口，“我想报仇。”

　　顾夫人早知道这个答案，可听到之后心仍是乱了一瞬，甚至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阿野，祁家只剩你了。”

　　不能再出意外了。

　　“不，祁家谁也不剩了，我是顾鹤安。”

　　祁无野已经死了。

　　他的话中透着一种决绝，过去的身份可以放下，但仇恨不能。

　　“祁无野已经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你失败了，那......”顾夫人的眼中担忧更甚，没有再说下去，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压的人喘不过气。

　　“哪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也不怕。”

　　少年的他，好高骛远。

　　思绪拉回，顾鹤安嗤笑一声。

　　十七岁，当朝太傅之子，大盛朝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

　　信誓旦旦的接下了科举一案。

　　却在十八岁这一年败得彻底。

　　若只是太子，若只是萧氏，若只是世家。

　　顾鹤安终于在那时明白父亲当时眼中的深意。

　　背信弃义的不是副官，是皇帝。

　　迟迟未到的援兵不是因为世家压迫，是因为功高盖主。

　　所有背后的一切，是权力，是皇权，是人性。

　　顾鹤安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长夜漫漫。

第65章 那何不让顾大人指教一番？

　　冬猎的日子来得很快。

　　这场迟了两个月的狩猎，踏着凛冽的寒风而来。

　　顾鹤安在家中将养了几天，他倒是没胖，反观沈长念的脸倒是圆润了一些。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临行前，小桃给沈长念束腰带时，忍不住提了一嘴。

　　“住嘴。”沈长念微微侧头，“不过是冬天穿的厚了，那就胖了。”

　　她又打量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拍了拍腰身，“就算是胖了，也是为了冬天过冬。”

　　原本太瘦了，养了这么些天，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

　　小桃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小姐说得极是！如今小姐过的好，就算是冬眠也不怕。”

　　沈长念被小桃的话逗得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调侃道：“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蛇，还会冬眠不成？”

　　小桃一脸认真地摇头，“当然不会！小姐可比蛇有感情的多呢！”

　　沈长念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轻扬，没再说话，转头看了眼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走吧。”

　　顾太傅骑马，沈长念跟顾鹤安俩人坐马车。

　　等两人上了马车，马车便开始缓缓朝着城外皇家猎场驶去。

　　“夫君，母亲不去吗？”沈长念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扭头问顾鹤安。

　　“不去，母亲不喜欢这种场面。”顾鹤安开口解释道。

　　好像是这样，沈长念想了想，上次太子宴会，顾夫人就没去。

　　平日里也不见她出府。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城外的风景逐渐映入眼帘。初雪过后，京城没再下雪，但经过了初雪的滋润，城外悄然间沉浸在初雪余韵的细腻怀抱中。

　　他们没跟大部队一起走，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俩一个是毒发初愈，一个是胆小怕事。

　　所以皇帝直接特许他们一家直接到狩猎的营地集合。

　　等他们到猎场营地时，众人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各路京城贵胄及家眷们早已抵达，各自或站或坐，在营地的各个角落中交谈着、嬉笑着，享受着这迟来的狩猎风光。

　　这秋猎原本只用穿轻便的骑装，现在入了冬，众人的颈下都是一圈毛毛领。

　　沈长念打了个喷嚏，在屋里待久了，出了门就觉得冷。

　　顾太傅骑着马，脚程比他们快，等他们到营地时已经没了踪影，沈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