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骑兵嚼用朝廷钱粮多了，平日里防咱们那可比防匈奴严多了！那朝廷主动送来的钱粮，自然要瞒着咱们行事了！”

　　“这些年他明目张胆地克扣陆家军定额，动不动还要诬陷人私藏干粮。这么好几万人，还要供养这许多军马，难不成坐吃山空活活饿死？”

　　“咱们替他举着抗击匈奴的大旗，他娘的他倒好，回回上战场把陆家军当人肉盾牌，尽欺负死心眼子！”

　　每每提到这些事，莫青便似刚吃了黄连一般，一张嘴现世就能吐出苦水来。

　　堂上静了下来。

　　诸将全是陆家军，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实情，俱是跟着深深点头。

第111章 青出于蓝（上）

　　南阳平原密布，粮草充沛。

　　陆家军落户南阳十数年，与南阳军合编也早已完成。

　　身为南阳太守，何以对陆家军经济苛刻，竟连每日的粮草供给都有懈怠？

　　一念及此，陆离目色沉沉，寒声道，“一军主将，岂容他如此枉顾职责！”

　　光是看程杞这些年的作为，便知他性子极傲却并无大才，此人出自大晋将门，年轻时候尝与父亲齐名，故而在父亲千里奔袭匈奴大军而成名之后，心中甚是不平。

　　程杞会待陆家军厚此薄彼，这一点来南阳之前陆离就想到了。这也是帝王心术，让陆家军和南阳军相互制衡，只是没想到他如今竟慢待陆家军至此！

　　若陆家军是叛军，难不成父亲还是叛将不成？

　　陆离道，“程杞何在？”

　　“郎君，太守眼下去了宛城征粮。”

　　陆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刘大春感到一种熟悉的肃杀之气从其身上蔓延开来。

　　他见状笑了笑，就势在莫青背上一拍，向陆离道，“郎君，没事，不必为咱们担心。无论出了甚么事，大伙儿总也想得出法子来应对。大帅当年未雨绸缪将各营散入山中圈养作物，现如今咱们陆家军不只是养住了，还壮大了不少呢！”

　　莫青气得肺疼，还要发作，却被刘大春一眼看了回去。

　　陆离静静地看刘大春片刻，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陆家军可还设有游击团？”

　　刘大春闻言，颇是敬服地看了陆离一眼。

　　从骑兵之中挑出部分精锐放出去做游击之用，乃是陆陵当年独创的骑兵改编之策。此种游击团不做攻击，单做传令、侦查、押运辎重之用，往往能大幅提高骑兵实战的胜算。

　　他恭敬答道，“回禀郎君，当日正是游击团在城外发现那一队已被匈奴骑兵团团围住、苦苦支撑的南阳军，游击团火速打出旗语传令，陆家军这才急急整军冲杀向城外，救下太守，夺回粮饷。”

　　他抿了抿唇，声音转寒，“若不是陆家军主动出城击退匈奴，程杞恐怕早就死在匈奴军弯刀之下。陆家军顾着朝廷粮饷来之不易，为了城中百姓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将那些南阳军的尸体也夺回来，竟没防住程杞私带亲兵、弃城而奔！”

　　陆离听了这话，垂下眼帘，眸中覆上一层霜雪。

　　他想起程杞往三川所呈之报，明明是说，陆家军趁乱劫了粮饷，与匈奴突袭军里应外合哗变叛乱，他无奈之下这才奔走宛城。

　　方才他单看内城中百姓一派安然之象，便也能想到这是陆家军素日守护之功，陆大春所言十有八九为真。

　　接粮之前，程杞本已安排周详，所以只带了一队南阳军出城，故意将遇袭让游击团看见，引得陆家军入了局，反而作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引得天后对他不得不加以信任。

　　反正就是让现场所有人瞧见了又怎么样？那队南阳军早就被匈奴军灭了口。

　　这样看来，犒军粮饷不过是此局之饵，程杞故意以饵引匈奴军入局，真正要坏的，却是陆家军的名声！

　　而这一招厉害就厉害在，抓住新帝巩固皇权疑心之症。这种时候，天后收到任何告密揭发恐怕都会起疑。

　　倘若天后因此下令朝廷派兵剿除乱军，程杞不仅能将丢失粮饷之责一股脑儿全推给陆家军，还能借天后之手除了这眼中钉肉中刺！

　　陆离看向刘大春，缓缓道，“大春叔，刚才所说非同小可，你可有凭证？”

　　“有！”刘大春黑面蹙黑，沉声道，“陆家军夺回来的犒军粮饷现在城中，便是物证。那日上阵杀敌的陆家军兄弟皆可为人证！还有咱们救回来的几名南阳军亦可为证！”

　　陆离颔首，同时脑子急速转动着。

　　叔父曾与他提过，说程杞乃是先帝亲信！新帝甫一登基，程杞上不得军心、下无法服众，不先下手除陆家军而后快更待何时？

　　或许程杞最初呈上八百里军情急报，是想试试起兵有无可能，于是便有了南阳哗变，故意请求朝中救援一说。

　　这也解释了为何程杞眼下暗自在宛城屯兵自重。他表面上是向朝廷示警祸乱请援，实际上是计划打着收复南阳的旗号，引得众军集结铲除南阳军！便是事后朝廷追查，他程杞也无可指摘。

　　若陆家军因此受创，天后也绝无可能再会翻案，南疆只会更加仰赖程杞与余下的南阳军！

　　这个程杞，实在心思狠毒，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陆离想到这里，脑中“嗡”地一鸣！

　　天后派出的钦差便是试金石，十之八九程杞沿途安插了探子……他越是认定自己将要被取代，为新帝所不容，就会越迅速地一举摧毁陆家军。

　　莫青见陆离蹙眉不语，疑他是年轻怕事，扯着嗓子高声道，“程杞那厮惯拿陆家军当活靶子，千方百计得让咱们去送死！这些年不知折损了多少骑兵兄弟！”

　　“咱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就活该做靶子？敢问郎君，朝廷是非要除了咱们陆家军才罢休么？这些事你究竟知是不知？！管是不管？！”

　　此一番话字字涌气，说到最后，他的一双眼都爆满了血丝，人已抖得不能自持。

　　“莫青！说甚么呢！？”刘大春见莫青口无遮拦，即刻将他喝住，“这些事与郎君何干？不得对郎君无礼！”

　　微一沉默，想陆离作揖道，“郎君，莫校尉心直口快，您别将他一时激愤之言放在心上。”

　　陆离抬了下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但讲无妨。”

　　刘大春大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陆离一眼，“亏得郎君体谅。相信郎君今日前来南阳一定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朝廷若要查证此事，我等绝无二话。”

　　又一脸诚恳地问道，“郎君方才所问，可要呈文？”

　　陆离一愣，道，“杨金会写，你们只需把粮饷被劫那日的情形叙述阐明，余后只需各人署名即可，权当一份证词。”

　　刘大春心知陆离这是在帮陆家军，于是应道，“如此甚好，有劳郎君。不然下官一个粗人，三天怕是凑不出一个字来。”

　　陆离淡淡“嗯”了一声，像是想到甚么，忽然问了句，“方才我们来时，城门何故紧闭？”

　　刘大春斟酌了片刻，刹那间忽得反应过来。

　　他“啪”得一声拍案而起，脸色遽变，“我知道了！这定也是程杞在暗中捣鬼。我就说，匈奴细作何故非要扮作朝廷钦差？”

　　他看向陆离，眉头紧皱地拱手道，“郎君有所不知，程杞自到了宛城以后，估摸是惧怕匈奴主军来袭，以征收秋粮为名滞留不归。但几日之前，他特意遣人飞报下官，说近日会有匈奴细作伪装成朝廷钦差，让陆家军严防死守。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奶奶的！咱们差点着了程杞那厮的道了！”莫青也明白过来，当下破口大骂道，“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对朝廷钦差下毒手！”

　　刘大春步至陆离面前，低声道，“郎君留在此地太危险，下官此刻就安排一队人马，护送郎君离开南阳罢。”

　　可陆离却摇头，“不妥。”

　　先是南阳城外的粮饷被劫，引匈奴军上钩，想要借机除掉陆家军。如今又假借细作为名，将陆家军推上风口浪尖，要以此杀掉钦差。

　　退一万步讲，即便素日有嫌隙，对苦守南疆的陆家军，下手也不该如此狠毒！

　　在程杞的眼底，陆家军兴许都不算是人。

　　他沉下一口气，正色对众人道，“接下来本官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大家必须记在心里。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告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大春看向陆离坚定的侧脸，蓦地发现郎君不知从何时起，已彻彻底底有了陆家军主帅该有的模样。

第112章 青出于蓝（下）

　　诸将听陆离诉明因果以后，一时皆沉默。

　　虽然早知程杞不可能顾念陆家军，可同驻南阳一路摸爬滚打走到现在，心中毕竟还是存了些希望的，现如今程杞真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