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还算有钱不是吗？

　　可渐渐的，他意识到：攻略成功，等待她的并不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而是彻底的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顾明庭两天两夜没睡着。

　　他第一次不配合她完成任务，内心祈求着，她的宽恕。

　　然而得到的，是那副被画得千疮百孔的人像。

　　她原本说过，要作为结婚一周年的礼物送给他。

　　可那幅画，被挂在地下室的潮湿角落，被涂得乱七八糟。

　　那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人凌迟一样痛。

　　即便后来，他得知那幅画不是被叶琳毁坏的，可当时的心情，却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他迟缓而真实的意识到：她不爱他这个人，她要的仅仅只是完成任务而已。

　　“后来，有一天我的腿忽然就能动了。”顾明庭神色惨然：“我以为，是你决定留下来跟我好好过日子，所以给了我一双健康的腿。”

　　“我很高兴，我这辈子都没那么高兴过。”他说。

　　“但是后来，我开始听不到你的心声了。你开始跟我说一些奇怪的话，总在叮嘱我，以后如果你离开了，要我怎么做……”

　　顾明庭轻轻抚摸她的脸。

　　半晌，他惨声问：“这双腿，还有孩子，都是你留给我的‘分手费’，是吗？”

　　叶琳嘴唇抖了抖，感觉心脏在被人猛然收紧。

　　所以，系统所说的‘失误’，原来是这个。

　　【被攻略者】得知了【攻略者】的企图，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巨大BUG。

　　顾明庭作为【被攻略者】，主动配合她的要求，完成了所有任务，所以她的积分不足，且【剧情】的可读性不够。

　　所以，系统被强制下线，再上线的时候，开始打补丁。

　　这个补丁，就是让她跟顾明庭彻底分离。

　　“所以，你做的一切，是为了留下我？”她摸了摸顾明庭的脸。

　　他们凑得极近，像是在寒冷冬日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琳琳，别离开我。”顾明庭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急切的吻落在她眼角眉梢，温热的舌头，吻去她脸颊的泪珠。

　　“别离开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里满是祈求：“求求你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叶琳像是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她觉得自己也好，顾明庭也罢，都像是世界的玩物。

　　造物主创造了他们，又如同猫戏老鼠般，推动着他们走向必然的命运。

　　无论如何努力，都走不出好的结局。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啊。”她说。

　　她将这些年里，她真正的任务和盘托出。

　　顾明庭先是不敢置信，再是不肯相信，最后不愿相信。

　　他红着眼问她：“我把腿还给系统，能不能为你再换二十年？”

第二十五章

　　自然是不能的。

　　叶琳记得，她在前世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做《八号当铺》。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用其他东西来替换。

　　要换得姣好的身材，就要从此失去味觉。

　　要换来星途璀璨，就要用亲情作为代价。

　　一经更换，再难返还。

　　当初，她为顾明庭换了健康的双腿，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永远坐着轮椅，换来她留在他身边。

　　两人相顾茫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顾明庭先清醒了过来。

　　他轻声问她：“你还有多少时间？”

　　“12小时27分16秒……”她轻声说。

　　一滴眼泪，从顾明庭眼角滑落。

　　自从重逢，他已不知落下了多少眼泪。

　　爱曾经给与他无与伦比的快乐，也在此时给了他难以承受的痛楚。

　　“如果我们领了离婚证，那在另外一个世界，你还会好好的活下去，是吗？”他轻声问她。

　　叶琳握紧了拳，点头。

　　顾明庭紧紧的抱着她。

　　一直以来的不安，在此时终于化作实感，充满了他的全部心灵。

　　“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你一定会离开我，那我何必……”他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夜色中静静依偎，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琳琳，等到天亮了，我们去看日出吧。”顾明庭扯了扯唇角：“你记不记得，以前我站不起来的时候，还跟你说，如果以一天腿治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爬山，去江岭看日出。”

　　叶琳点了点头。

　　两人都格外珍惜最后仅存的一点时光，于是半夜就驱车出发。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办法徒步爬山，只能开车前往。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在阳光下，交换了一个潮湿悲伤的吻。

　　时间慢慢走到八点，他们下山，在山脚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沿着江城的主城河走了叶久。

　　这是他们曾经想做，但是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如今实现了，可谁的心里，都不觉得高兴。

　　剩余最后半小时的时候，两人牵着手去民政局。

　　牵手来民政局的，大多是办结婚证的。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来办理离婚证。

　　好在，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离婚冷静期。

　　不然，叶琳将死无葬身之地。

　　钢印盖在离婚证书上，叶琳脑中的倒计时牌，猛然停住了。

　　紧接着，脑海中在放烟花，系统上线。

　　【宿主，恭喜你完成任务，您可以领取到回家的车票，回到您的初始世界了。】

　　叶琳抱着顾明庭，眼中不住的开始流泪。

　　即便早已经知道没有希望，可她还是忍不住问系统：

　　“一定要离开吗？我能像上次一样，换其他的东西吗？”

　　系统没有回音。

　　叶琳又说：“什么都不换也可以，只要能留下来……”

　　她静静的等待着，系统给与她的判决。

　　【宿主，您只能兑换回到初始世界的车票，请您确认兑换。】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让叶琳彻底死心。

　　她心想，系统重新上线提出的任务要求，就是为了修复bug，又怎么会让她再次停留呢？

　　“我还有多少时间？”叶琳轻声问。

　　【宿主，您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叶琳靠在顾明庭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他。

　　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明明没有生病，却觉得有一种发自骨髓的冷。

　　两人就坐在车厢后座，如同连体婴一般，拥抱、亲吻，却说不出一句话。

　　叶琳轻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给思思留一封信吧。”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我不跟他告别了，我怕吓到他……”

　　见证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她害怕顾思留下心理阴影。

　　她从车上拿了纸笔，用最后的时间，写好了给儿子的信。

　　又对顾明庭说：“你别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你就跟他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就像是以前一样……”

　　顾明庭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好。”

　　“你要对他好一点，他还只是个孩子。”

　　“好。”

　　“我走之后，你不要太伤心，要好好活着。”叶琳摸了摸他的脸，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妒忌，甚至带着点儿祝福：“说不定，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不会了。”顾明庭摇头：“再也不会了。”

　　爱实在是太痛了。

　　他试过这一次，连命都要丢了。

　　所有的感情、希冀、热爱、渴望，年轻的心灵与身体，都完完整整的交付给了她。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下一个人了。

　　“你会记得我吗？”顾明庭在她耳边问。

　　温热的气息，连同潮湿的泪滴，在她耳廓蔓延。

　　“我不知道。”她说：“我没有问过系统，我不知道。”

　　“忘了也好。”顾明庭笑了笑：“什么都忘了，就不会觉得痛了。”

　　叶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在他温热的吻中，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第二十六章

　　死亡的过程，活人是很难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