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硕敷衍地夸一句贺康年，转而向副驾驶的助理，“待会你跟孩子聊聊，看看是谁跟他说那样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不要再在北城看到他。”

　　“是。”助理刘文恭敬地应诺。

　　他三年前的感觉是对的，因为苏灿妍的事儿，贺星硕彻底变了。

　　变得残忍，变得冷血。

　　偌大的北城，因为他的手腕倾家荡产乃至妻离子散的不在少数。

　　包括苏灿妍的两个哥哥。

　　苏灿妍在苏家的时候过得很难，但她两个却很受宠爱。

　　他们也欺负苏灿妍跟苏知暖。

　　还有很多很多人，只要被贺星硕调查出来对苏灿妍造成过伤害，就都付出了代价。

　　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养大孩子，报仇，好像已经成了贺星硕生命的底色。

　　迈巴赫在墓园停下。

　　贺星硕什么都没拿，贺康年抱着自己的话。

　　孙文在他们身后大包小包拎着。

　　祭品摆上，贺星硕也只是在旁边默默站着。

　　他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满眼萧瑟。

　　他真的很烦，但孩子是他跟苏灿妍的，他又不能不管。

　　小孩这会像遇到了活着的妈妈一样，对苏灿妍的墓碑嘘寒问暖。

　　“妈妈你在下面穿暖和了吗？这两天张老师天天盯着我们加衣服，我昨天就解开了一口小扣子，就一颗，她就好凶好凶，不许我到房子外面去。

　　“你还要帮我管管爸爸，我跟他说了，他还说老师是对我好。

　　“还有妈妈，这个桂花糕你觉得好吃吗？我也到捡桂花，你吃了要是觉得甜甜的，那是年宝我采的。

　　“妈妈，年宝好想你，妈妈，你在下面想年宝吗？

　　“妈妈他们都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可你又是星星，又住在这里，每天这么跑一定很累很辛苦吧。”

　　贺康年像上周没来祭拜过苏灿妍一样，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贺星硕不想听，稍微走远了一点。

　　不远处，就是他哥的墓碑。

　　他哥在加利福利亚过得很好，前两年他去见过他一次。

　　对于苏灿妍的事儿，他哥也很愧疚。

　　苏灿妍，苏灿妍，还是苏灿妍。

　　贺星硕正满心烦乱，突然听贺康年兴奋地大喊：“小姨！念念阿姨！”

　　他望那边看了一眼。

　　两道一闪而过的身影，一个是苏知暖，另一个——贺星硕的心脏狠狠一颤。

　　苏灿妍。

◇ 第十六章

　　苏灿妍，苏灿妍。

　　贺星硕心里无比笃定那就是苏灿妍。

　　苏灿妍的身高、走路姿态，在曾经朝夕相处的三年里，他喜欢过无数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还历历在目。

　　贺星硕下意识往那边追了两步。

　　“啪叽”一声，身后贺康年摔在了地上。

　　贺星硕根本没耐心去扶他，但被贺康年这么一打扰，他再去看，那两道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那惊鸿一瞥，又好像是错觉。

　　“贺康年，你刚刚怎么回事，谁是念念阿姨。”

　　贺星硕不管贺康年在委屈，板着脸问他。

　　贺康年更加委屈。

　　他紧紧攥着孙文的手，望孙文身后躲，让孙文都跟着头疼。

　　贺星硕一个眼神扫过来，孙文无奈地向自家小少爷道歉，然后掰开他的手，自个远远地躲开。

　　贺康年又躲到了自己妈妈的墓碑后面。

　　看到苏灿妍的墓，贺星硕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这几年，他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

　　“过来，爸爸刚才不该凶你。”

　　贺星硕把孩子带回车上，才调整了情绪，以尽量温和的语气问他：“年年，告诉爸爸，谁是念念阿姨。”

　　“念念阿姨就是念念阿姨……”

　　“你在哪见过念念阿姨？”

　　“小姨家里。”

　　“你小姨怎么介绍的她？”

　　“她说念念阿姨是妈妈活着的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小姨最好的朋友，要年年跟念念阿姨好。”

　　年年，念念。

　　贺星硕在心底默念了两个名字，才重新问他：“念念阿姨……跟你妈妈长得像吗？”

　　屁大的小孩好像真的开始认真思考。

　　贺星硕的心重新被捏了起来。

　　“不像。”贺康年说。

　　贺星硕的心重新落下，空空荡荡。

　　不过，也没什么可以失望。

　　苏灿妍已经死了，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儿。

　　还是他给苏灿妍选的墓地。ⓝⓜⓩⓛ

　　他亲手将她下葬。

　　可白天在墓地看到的那道身影还是出现在他面前。

　　“查下，苏知暖今天在哪。”

　　当天晚上，苏知暖的工作室里面。

　　“苏总，贺氏集团的总裁约您明天中午去他公司见面。”

　　苏知暖紧蹙着眉头，只简简单单说出两个字：“不见。”

　　“苏总，他们总裁说，您如果不准时准点过去的话，以后就见不到年年。”

　　苏知暖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

　　这三年的时间里，贺星硕真的太疯了。

　　完全就是个疯子。

　　但他帮她姐姐报仇，她也不会置喙。

　　但他最应该报复的，还是他自己。

　　苏知暖不想见他，这三年里，跟他也没有直接联系。

　　她从苏家独立出来，开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平时如果有事，当然，只会跟年年有关，都是他助理联系她助理，再各自转达。

　　贺星硕现在用跟年年的见面威胁她。

　　她不得不同意，但她也能猜到，贺星硕找她，是因为什么事儿。

　　第二天中午。

　　贺氏顶楼，总裁办公室。

　　贺星硕开着帘幕，秘书办的人都能看到这边，但听不见对话。

　　苏知暖被领进了办公室。

　　她的脸色也很难看。

　　“如果贺大总裁是想跟我道歉，事情已经过去三年，我已经不想计较了。”

◇ 第十七章

　　“你昨天的行程我已经查到了，你边上那个女生我想查，也只是时间问题，找你来，只是为了尊重你，顺便，节约我们各自的时间。”

　　贺星硕根本不理苏知暖欲盖弥彰的话，直接问：“那个女生是谁，你为什么要带她接触我儿子？”

　　“怎么，痴情的戏码演不下去了？才三年，就又看上了除我姐姐的之外的其他人？”

　　贺星硕什么都没说。

　　他摁了一下传呼机，一直守在门口的孙文走了进来。

　　孙文也有点为难：“二小姐，你真没必要跟我们总裁杠，我们总裁很忙，你如果不肯配合的话，我就只能请你去隔壁会议室坐一坐了。”

　　孙文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要让苏知暖离开贺星硕的办公室。

　　苏知暖怒火中烧，但她实在抗衡不了贺星硕。

　　“那是我的一位普通朋友。”苏知暖调整了情绪回答。

　　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三年前，苏灿妍被贺家送出了国，这是原本就有的计划。

　　那边有更先进、完善的医疗设备。

　　但贺氏的家族理事会并不想让贺星硕知道。

　　所有事情结束也就结束了。

　　但苏灿妍跟苏知暖重新建立联系后，她们姐妹两个人又想办法，让苏灿妍脱离了贺氏家族理事会的控制。

　　在贺家人看来，苏灿妍是真的死了。

　　死在被送到M国治疗的一年后。

　　苏灿妍回了北城，用苏念念这个名字。

　　但也已经是最后的光景。

　　姐姐，只是想来看看她，跟看看孩子。

　　她九死一生生下的贺康年。

　　不想，也没必要再跟贺星硕有任何牵连。

　　现在贺星硕抬起头看她，她继续补充：“唐念念，她偶尔会去我家里做客，所以跟年年见过几次。贺大总裁，总不能我朋友跟你儿子见了几面，就成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你用以后见不到年年来威胁我，你自己又拿什么跟你儿子交差？

　　“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不想让他见小姨？

　　“你也不怕他长大后知道所有真相了，会有多讨厌你。”

　　贺星硕没被苏知暖的虚张声势唬到，但他原本想验证的希望也是虚无缥缈。

　　苏灿妍已经死了，唯一让他疑虑的，只是没有亲眼看到他的遗体。

　　他事后也调查过，贺老爷子当时直接把她送去殡仪馆的动机。

　　得到的答复，是苏灿妍的遗愿。

　　她想尽快被火化。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已经形销骨立，完全没有以前的样子。

　　苏灿妍其实很爱美。

　　现在苏知暖，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心虚。

　　贺星硕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感觉空空荡荡。

　　本来也就不抱希望，不是吗？

　　为什么还非要有这样一种感觉。

　　所有脱离掌控的事情，都会让他难受，难以接受。

　　“你们昨天去墓园干什么？”贺星硕放落了签字笔，重新看向苏知暖。

　　苏知暖很烦，但还是回答贺星硕：“她陪我去看姐姐，谁知道会遇到你，我远远看到了，当然不想再凑过去。难不成你贺家的墓地里，还有其他人值得我去祭奠？”

　　贺星硕没有了其他问题。

　　苏知暖被孙文送走，贺星硕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