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辞一点也不觉得啰嗦，父王放心，阿辞一定会早些回来的！”

　　明昭雪忽然扑到他怀中，哽咽着开口。

　　昭云王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云辞，不知道会有多失望难过……

　　于是明昭雪便和顾璟煜等人一起，载着昭云王送皓月国的谢礼踏上归途。

　　大漠黄沙弥漫，落日浑圆。

　　“天色已晚，就在此地驻扎歇息吧。”

　　顾璟煜勒下马停在几棵胡杨树前，对众侍卫道。

　　等扎好帐篷，夜幕已然降临。

　　几顶帐篷中央，篝火跳跃着温暖的光芒。

　　“大漠的夜空真美，星星低得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明昭雪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忍不住感叹道。

　　“公主从小在这里长大，不应该习以为常了吗？”

第三十二章

　　顾璟煜勾起薄唇，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明昭雪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又立即侧过头不去看他。

　　“是每日都能见到，但……即将离开这里，再看这夜色比平日里更美了。”

　　明明是很自然平静的语气，顾璟煜却听出来一丝心虚。

　　心知肚明的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出两个酒袋，举着其中一个，朝明昭雪晃了晃。

　　“昭云人都善武好酒，想必公主也是，我这里有一点皓月国的美酒，公主可否赏脸品尝？”

　　明昭雪愣了愣，又抿了抿唇，一把接过酒袋：“我最爱美酒，当然乐意品尝！”

　　话落，就打开木塞仰头灌了一大口。

　　清酒过喉，瞬间传来辛辣感。

　　“咳咳……咳……”

　　从来没喝过酒的明昭雪呛咳起来，差点就将嘴中残留的酒吐出来。

　　“这是果子酒，一点烈性都没有，公主这是……喝不了？”

　　顾璟煜话里带着笑，装作有些不解的样子。

　　“不不，”明昭雪连忙摆摆手，逞强道，“是喝太快，呛着了，呛的……”

　　于是顾璟煜赶紧走到她面前，轻轻拍她的背：“那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真是好酒！再来！”

　　明昭雪举起手中的酒袋，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又见几口酒咕咚咕咚下了肚。

　　“殿下，你们皓月国的酒，当真是好！”

　　她打了个嗝，向顾璟煜竖起大拇指。

　　此时明昭雪的脸上已微泛红光，身形忽然一歪，倒在了身后堆起来的沙袋上。

　　“别喝了！”顾璟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袋。

　　昭雪，你就这么不希望我认出你吗？

　　他阖了阖眼，忍住心中酸涩。

　　“还给我~”她皱起眉头，醉醺醺地说道。

　　“明明不会喝还逞强，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顾璟煜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将她散落到前面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明昭雪乖乖躺着，没有再闹着要酒。

　　本以为她会这样睡去，却没想到下一刻红唇微动。

　　“顾璟煜，你爱的不是苏婉柔吗？”

　　“我死了，你不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此时明昭雪迷离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正出神地瞧着那团明亮的火光。

　　顾璟煜一脸愕然，好一会儿后，才动了动干涩的喉咙。

　　“昭雪，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抚上明昭雪的脸颊，眼底布满化不开的哀伤，

　　“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你，可惜我……发现得太晚了。”

　　“对不起，昭雪。”

　　明昭雪迟缓地抬起眼皮来看他，眼神依旧有些涣散。

　　“皇叔，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

　　话落，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旭日东升，顾璟煜却一夜未眠。

　　“殿下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

　　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尾，明昭雪很是不解。

　　想来她是完全不记得昨夜的事了。

　　“昨夜没睡好，继续出发吧。”

　　顾璟煜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哑。

　　走过戈壁滩，又越过无数连绵不绝的高山与河流。

　　历经十日，才终于到了皓月国的关门外。

　　望着眼前熟悉的厚重城门，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曾经也有过一次这样看过，还是她从流放之地回京那日。

　　马车上的明昭雪微微攥紧了轿帘。

　　“近乡情更怯”，的确如此。

　　皓月国，我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进了皓月国内，盛京城中。

　　顾璟煜还要去向皇上复命，于是让贴身侍卫南风先带她回府。

　　去荣王府的路上，明昭雪掀开轿帘一角，有些胆怯地往外瞧。

　　京城的街道宽阔平坦，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是连绵不绝的商铺与酒楼。

　　卖各种物件的小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还是与她记忆中的盛京城一模一样。

　　刚要放下轿帘，却看到前方阁楼外围满了人，道路都被挡住了。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明昭雪忍不住出声问道。

　　“公主，前方是收纳歌舞娼妓的寻芳阁，”

　　南风往前望了望，继续道，

　　“好像是有人为了其中一个娼妓吵起来了……”

　　寻芳阁……

　　那噩梦一般的名字在她耳边响起。

　　明昭雪心弦一颤，掀轿帘的手顿在空中。

　　片刻后，她稳下心神，出了马车：“去看看。”

　　南风一愣，想阻止她却又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好跟了上去。

　　阁楼之中，一群人中间站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赤金长袍，臃肿的腰间还系着一条墨绿色玉带，看上去是个有钱人。

　　“你这个娼妇，老子都花了一百两买你了，别不识好歹！现在就跟老子走！”

　　肥头大耳的脸上泛着油光，他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怒骂道。

　　“我只卖艺，不卖身！”

　　那女子声音沙哑，发髻此时已经散乱开来，衣衫也不齐整。

　　她低垂着头，双手抱着自己不断发抖的身子，往身后一点一点瑟缩。

　　明昭雪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给老子装什么清高呢？！”

　　那男子愤怒地抬起手，眼看就要向女子打去。

　　“住手！”明昭雪厉声喝止，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这又是哪儿来的漂亮小妞？敢多管闲事……”

　　明昭雪身后的南风直接掏出身上荣王府的令牌：“大胆！这是荣王殿下的人！”

　　虽然她知道南风这样说是为了不暴露她的公主身份，避免招惹麻烦与危险。

　　但听上去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大人有大量……”

　　那男子见了令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

　　明昭雪有些惊讶，原来顾璟煜在别人眼中是这么可怕的存在么？

　　不过她很能理解，毕竟她也亲自感受过……

　　“好了，我给你三百两，从此以后不许再来找麻烦。”

　　那男子连连应下，却不拿钱就一溜烟跑了。

　　明昭雪看着地上还在发着抖的瘦弱女子，向她伸出手：“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怯怯抬起眼，与明昭雪对视一瞬后，两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苏婉柔！

　　“啊——”

　　地上的苏婉柔像见到恶鬼一样惊叫出声，又发了疯似的跑出了寻芳阁。

　　等明昭雪反应过来时，苏婉柔已不见了人影。

　　苏婉柔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路上，明昭雪都心神不宁，她隐隐猜到这是谁的手笔。

　　到了王府门口，正巧遇上复命回来的顾璟煜。

　　看着眼前挺拔如松，眉眼凌厉的男人，从前的痛苦回忆瞬间涌现。

　　明昭雪有些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地上倒去。

　　顾璟煜神色慌乱，一把将她扶住：“公主！”

　　王府不远处的巷子里，藏匿着的一双眼睛正狠戾地盯着他们。

第三十四章

　　顾璟煜将她扶进了府中。

　　“公主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他蹙紧眉头，担忧地望着脸色有些惨白的明昭雪。

　　身边的南风作揖行礼道：“禀王爷，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

　　“遇到了一个抢别人东西的小贼，那时我正好下来买东西，就被他撞倒了，”

　　明昭雪连忙开口，打断了乘风，

　　“又差点被马儿踩伤，所以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

　　南风见状，识相地没有说话。

　　顾璟煜微眯着双眼，凝眸看着她，旋即温柔问道：“那公主没受伤吧？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用了，我没事。”明昭雪急忙摆了摆手。

　　“那吃点东西压压惊吧。”

　　顾璟煜说完，便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丫鬟。

　　片刻后，丫鬟端上来一盘雪白的，嵌着点点金黄的糕点。

　　明昭雪一抬眸，看到碟中的桂花糕后，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

　　“谢殿下好意，但我不爱吃甜的。”

　　她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平静地开口。

　　顾璟煜挪盘子的手一僵，眼眸黯然下来。

　　这是她从前最爱的桂花糕，每次练舞后他都会带给她的桂花糕……

　　他没想到明昭雪竟这么讨厌自己，讨厌到每一处细节都尽量去避免与从前的明昭雪重合。

　　想到这里，顾璟煜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那公主先好生歇息吧，明日我会带公主去逛一逛这盛京城。”

　　说完，他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