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客厅的灯还亮着。

她一眼就看到蒋承勋和徐沫沫坐在沙发上，靠得很紧密。

他们说说笑笑，眼神纠缠，桌上半空的酒瓶昭示他们已经聊了很久。

落地灯把他们笼罩在淡粉的光晕里，像是为一对天作之合的赐福。

乔诗茉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但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必然很有共同话题。

他们有相似的成长背景，同样出身上流社会，毫不费力就能聊到一起。

乔诗茉捂住胸口，感受到久违的钝痛。

当初发现段瑾霖和蒋娇娇搞暧昧时，也是这种感觉。

她再一次，陷入了被辜负的境地。

第0018章

徐沫沫在蒋家住了下来。

乔诗茉听见她和蒋娇娇在一楼谈天说笑。

徐沫沫说：「我来北京创业，实在是不想住在酒店里，冷冰冰的没有家的气息，还好有姐姐收留我。」

蒋娇娇故意提高嗓音，让乔诗茉听到：「哎呀，明明是蒋承勋想让你住在这儿，蒋娇娇，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徐沫沫嘻嘻笑起来：「这多不好，不知道嫂子会不会生气呢？」

蒋娇娇不怀好意道：「喊什么嫂子？不知道哪天就离婚了呢！

呵，她也配当我们蒋家的少夫人？要学历没学历，要家世没家世，配不上我弟一个指头。」

乔诗茉坐在房间里，默默握紧手中的鼠标。

她正在给南方一所知名大学的文学系教授发邮件，把自己创作的戏本发给他，言辞诚挚地申请做他的研究生。

乔诗茉没有对别人说过，过去三年里，她已经靠成人高考拿到了函授本科学历。

因为无数次被人奚落过，所以学历成了她心中的隐痛。

而且现在她声带受损，尽管每天都在努力保养，嗓子距离恢复正常还遥遥无期。

她很可能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

对戏曲的一腔热血只能转移到对戏本的琢磨上，她不断改良旧戏，创作新戏。

她有了新的目标——成为像台湾文学大师白先勇那样的人，创作青春版《牡丹亭》。

如果有机会，她还很想在文学上深造，再次提高学历。

因为昨天没有吃饭，她又犯了胃疼的老毛病。

保姆担忧道：「哎呦，夫人好端端的咋突然胃疼了呐，不知道少爷回来后得有多心疼欸。」

她说话很有古早言情小说的感觉，乔诗茉听后觉得尴尬又好笑。

「我吃点药就好了阿姨，这点小事，不用跟他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蒋娇娇又拿乔诗茉开玩笑：「乔诗茉啊，你这种大学都没上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呀？」

徐沫沫立刻捧场地捂住嘴，两只小鹿眼睁得溜圆，装出惊讶不已的样子：「天呐！连大学都没读过？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没读过大学的人呢。」

她暗戳戳炫耀自己圈子高级，认识的人全都是知识分子。

乔诗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自己有本科文凭，蒋承勋的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年代了，还以学历论英雄？」

他刚从公司回来，西装笔挺，眸光深冷，萧寒清贵。

乔诗茉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怦怦加快。

蒋承勋一眼都没看乔诗茉，话语间却是不显山不漏水的偏袒。

「学历早就贬值了，集团这两年收到大量高学历人才的简历，不乏海内外博士，可是我选拔人才看中的不是学历，是品性、思维、技巧。

我向来尊重在某个领域内能做到高精尖的人物，这远比金光闪闪的学历包装要重要得多。」

如果乔诗茉的嗓子不毁，就能跻身在戏曲界做到「顶尖」的那一撮人里。

她知道，蒋承勋也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被蒋娇娇毁了嗓子一事，才尤为悲痛。

乔诗茉抬起含着水光的眼眸，认真看向蒋承勋。

可蒋承勋视线匆匆偏移，似是故意躲着她。

徐沫沫发现他们之间的嫌隙，立刻如蛇般缠着蒋承勋不放，姿态柔弱而妖娆。

「蒋承勋哥哥，昨晚我们聊创业聊到半夜，你教会我好多，今天我还有问题要请教你呢。」

听着徐沫沫的茶言茶语，乔诗茉的胃又开始绞痛，焦灼地等待蒋承勋的回答。

他曾经跟她说过徐沫沫是绿茶，既然早已识破徐沫沫的真面目，现在应该远离徐沫沫才对。

然而蒋承勋说：「好。」

霎时间乔诗茉的胃痛牵连到心尖，痛到她连筷子都握不住。

铛的一声，紫光檀筷坠入骨瓷碟中。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她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冷淡严肃，无懈可击。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离开餐厅后，乔诗茉立刻捂住疼痛难耐的胃部。

蒋娇娇偏偏没有眼色地追上来：「看到没？徐沫沫跟我弟相处得很好，你很快就要被取代了，到那时你就会被赶出我家……」

乔诗茉转身笑了笑：「嗯，你说得对。」

下一刻她一耳光扇到蒋娇娇脸上：「但是让我很不爽。」

第0019章

蒋娇娇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乔诗茉打。

她向来不可一世，还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蒋承勋，你还不管管她！」

她大声哭闹，要求蒋承勋给她撑腰。

乔诗茉毫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对蒋承勋说：「我的确打了你姐，就凭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撕碎她都不为过。」

蒋娇娇拒不承认：「我对你做了什么事？你有证据吗？」

乔诗茉扬了扬手机：「自己看吧。」

手机里正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半年前劫持过乔诗茉的歹徒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伤，痛哭流涕地道歉。

「我说，我全说，我错了，我不该绑架乔诗茉，我当时鬼迷心窍，因为蒋娇娇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蒋娇娇脸色大变，立刻扑过来夺乔诗茉的手机。

乔诗茉冷笑道：「你把我的手机扔了都没有用，这视频我已经备份很多个了，随时都可能发到网上。」

蒋娇娇狂躁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抓到他？」

乔诗茉说：「是段瑾霖。」

段瑾霖抓住了歹徒，将他严刑拷打，逼他说出真相。

但是为了蒋家和沈家的生意，段瑾霖没有把歹徒送到公安局。

而是把他锁在仓库里，让他不见天日，活得像个臭虫。

段瑾霖把他当成棋子，随时准备把他供出去，为了替乔诗茉复仇，也为了辖制蒋家。

获得蒋家的投资后，段瑾霖的集团已经在平稳运转，他对蒋家不再依赖。

但蒋家曾让风投部门介入，评估沈氏集团的投资可能性，因而掌握了集团内部的薄弱部分。

为了后续不被蒋家打压，段瑾霖不得不手握蒋家的几个「把柄」。

蒋家大小姐蒋娇娇买通歹徒，绑架乔诗茉一事，就是「把柄」之一。

把戏本古籍还给乔诗茉后，段瑾霖把这个「把柄」也分享了乔诗茉。

乔诗茉忘不掉那个黄昏里，段瑾霖温柔又哀伤的眼神。

那时乔诗茉抱着檀木箱，段瑾霖追上她，用平板播放歹徒痛哭流涕的视频。

「他的伤是我揍的，他哪根手指碰了你，我就用火烧他哪根手指，我把你感受到的痛苦加倍奉还给了他。

如果蒋娇娇再敢欺负你，你就把这个视频给她看，足以震慑她。」

这视频确实能够震慑到蒋娇娇。

此刻蒋娇娇被刺激得双眼发直，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口中喃喃自语。

「段瑾霖竟然逼我到这份上，对我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蒋承勋轻声安抚她，让徐沫沫带她回卧室休息。

紧接着，蒋承勋的眼神如冷箭般射向乔诗茉：「你什么时候又去见了段瑾霖？」

乔诗茉不想再解释什么，转身淡然离开。

身后台阶砰砰响动，她的肩膀被一股巨力扳回去。

蒋承勋攥紧她双臂，眼神灼烧疯狂：「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他的表情把乔诗茉带回最初见面的场景，也是这样凶恶无情，让她厌恶有恐惧。

「别碰我，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蒋承勋寒凉地笑了笑，替她说下去：「你觉得我恶心，对吗？你看好了，我这个世上最恶心的人要对你做什么！」

他毫不怜惜地掐住她下巴，对准她嘴唇重重吻下去。

这狂暴的吻以血告终，乔诗茉把他的嘴唇咬破，鲜血的味道在他们口中漫开。

「滚！」乔诗茉含恨瞪着蒋承勋，眼中泪花闪烁。

「我恨你！蒋承勋！我恨你！你能把别的女人带回家里来，我为什么不能和段瑾霖联系？我偏要和他联系！」

乔诗茉说出这话时，胃和心一起痛楚，剧烈的疼带动神经，她眼前一黑，身体后仰下去。

幸好蒋承勋及时揽住她的腰，才使她免于滚下楼梯的厄运。

乔诗茉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

醒来时卧室安静，窗边兰花盆栽在夜色里贲张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