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目光像是尖刀利刃，直直刺向谢袅心口，酸涩顷刻弥漫。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颤着手将门关紧。
还未消散的异香充盈在鼻间，此刻像是穿肠毒药，她五脏六腑都泛起疼。
那人的身份她也已经明了，苏家长女苏婉仪，身怀异香，和褚家长公子褚泽衍有婚约。
苏婉仪回京了，所以褚泽衍连和她维系明面上的礼数周全都做不到。
一门之隔，苏婉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是不是知道了？”
谢袅提裙要走，褚泽衍不屑的一声嗤笑又生生将她的脚步止住。
“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只会用卑劣手段逼迫男人强娶的便宜货色！若不是她，我与你怎会相隔千里不得相见！”
褚泽衍的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袅心上，已然是血肉模糊！
三年夫妻，事无巨细，却换不来他的半点真心，他对自己早已经厌入骨髓……
谢袅僵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仔细吩咐着守在一边满脸关切的惜玉：“封锁消息，今天这间厢房里的事，不能传出一点风声！”
惜玉点头称是，迟疑着开口：“公主，现在去哪？”
谢袅心烦意乱，又听见门外一声吵嚷，抬眼看去，是官府的人。
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捕快]捕快一进门就将天香楼封锁。
为首那人是新上任的太尉张逊，此刻举着一叠状纸高声嚷道：“查封！有人递了诉状，当朝驸马，太仆褚泽衍刻薄正妻，强占民女，白日宣淫，特来抓捕！”
谢袅心神一颤，因为她的事，太子已经苛责过褚泽衍。
若是褚泽衍和苏婉仪的事情真被搜出来，褚泽衍的仕途、名声都会受损。
一阵响动，官兵已经到了谢袅面前，看到她明显有些惊讶：“公主殿下为何在此？”
谢袅将脏乱的裙摆遮掩住，端正了姿势，反问道：“方才听了诉状，说我夫君刻薄正妻，强占民女，可我现在就在这，又何来刻薄一说？”
官兵脸上露出一抹揶揄的笑，眼角是极力遮掩的讥讽：“有人说褚大人和一名女子在天香楼书房白日宣淫，这事……”
张逊迟了一步上楼，抬手制止了那官兵，眼睛却紧盯着谢袅，语气里有些怀疑：“公主殿下可否让微臣进去查看？”
谢袅掐紧了手，深呼一口气，缓缓开口，言语暧昧：“这是我与夫君房中事，是我想出的主意，夫君此时吃醉了酒，怕是不便见大人。”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视线全都集中在谢袅身上，周围不甚清晰的议论声响起：“果然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若是我家媳妇做出这种事，我定不会轻饶！”
“这样耻辱的事哪像是一个公主能做出来的……”
谢袅脸色白了又白，却依旧挡在门口没有挪动半步：“这诉状存伪，大人可以离开了。”
张逊目光在紧闭的厢房门上停留，又看向谢袅，不客气地讽刺道：“公主殿下还请自珍自重！”
一行人又扬长而去，谢袅身形不稳，攀升的寒意像是毒蛇将她的脖颈缴紧，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清楚，从今日起，她的名声尽毁，成了他人口中不知羞耻的狐媚子。
谢袅出神之际，厢房门打开，褚泽衍衣襟上已经染上了苏婉仪身上的气味。
足以想到两人方才有多亲密无间，谢袅呼吸霎时一滞。
褚泽衍却只是冷哼一声，一脸嫌恶地推开她，大步离开。
身后紧跟着的褚婼姝更是啐了她一口，厌恶讽刺道：“真不嫌恶心！”
谢袅看了一眼紧锁的房门，和褚泽衍身后明显身量短小的小厮，苦涩一笑，还是吩咐道：“派一些原先公主府的死士，护送苏婉仪到她住处，不可叫任何人发现！”
惜玉应下，谢袅才稍稍放心。
第二日，宫里一早就来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让她去请安问话。
永和殿。
谢袅才进门，迎面就生生挨了一巴掌，紧接着是一声怒喝：“跪下！”
皇后脸色难看，眉头紧皱，手因为过于用力还在发颤，质问道：“你昨天在天香楼！干了什么！”
谢袅顾不得疼痛，直直跪倒在地上，俯下身子，不多辩解：“母后，一切都是我的错，和褚泽衍没有关系！他……”
皇后疾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当然知道和泽衍没有关系，他出身望族，势必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只有你这种在民间厮混惯了的，才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谢袅的话被噎住，满腔委屈闷在心口，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也只能噤声受着。
皇后责骂的话一刻不停。
直到谢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香气翩然而至。
苏婉仪亲昵地上前，挽上皇后的手臂：“娘娘，幼安姐想必已经知错了，你也不必和她置气，气坏了身子有什么益处？”
谢袅面色僵了僵，却看见皇后竟罕见露出笑意。
从她七岁被找回，皇后对她向来苛刻，从来没有对她漏出半点关心。
谢袅盯着两人，姿态依恋，宛若母女，自己则被忽视在一旁，喉间的苦涩却怎么也压不住。
久跪的膝盖一阵阵泛着疼，谢袅控制不住闷哼一声。
皇后则是冷哼一声：“才跪了一会儿，就喊疼，偏生你矫情！你昨日做出那番不要脸的事，自己去领罚！”
谢袅不敢懈怠，一瘸一拐起身，很快被两位嬷嬷架住：“公主殿下，五十大板，还请您自己数着！”
谢袅勉强扯了扯唇角，自觉趴上刑凳，板子毫不留情地落下。
半刻钟后，最后一板落下，谢袅已经意识模糊。
腰部像是被拦腰斩断的痛让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被嬷嬷粗鲁地拉拽着扔在永和殿前。
只听见皇后冷漠的声音：“回去吧！”
谢袅强撑着身子，礼数周全地道别。
费力挪动到了宫门外，却看见早已经等待的褚泽衍，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还未开口，就被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婉仪撞开。
好不容易勉强将自己稳住，却又听见褚泽衍将苏婉仪搂紧，柔声安慰：“没事吧？皇后可曾为难你？”
苏婉仪又是抽泣又是笑，缩进褚泽衍怀里：“皇后不曾怪罪我，还赏了我许多首饰！”
褚泽衍仔细替她擦去眼泪，眼底的心疼落在谢袅眼里，对她无异于千刀万剐。
谢袅就站在他半步的距离，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此刻，身上的痛竟然抵不过心上的疼，谢袅鼻间酸涩，眼眶猩红。
惜玉绕到谢袅身后，小心搀扶着，触到她背部的湿润鲜红后，红了眼，小声道：“公主，你又是何苦呢？”
谢袅的手紧了又松，身上的痛让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扯着惜玉，避开亲密无间的两人：“我们回去吧。”
才忍下疼挪了半步，就被侧身的褚泽衍拦住去路。
谢袅掀眸看去，褚泽衍眉头挑起，一双幽寒的眸子直直看过来，目光森冷：“回哪去？你举止轻浮，有违妇道，我已向皇上请旨，与你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