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铮没停步子，扬着唇角笑。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前庭的小院绕了好几圈，全然忘了要进会宾楼。

　　从庭前的小回廊下来，程云铮跑进了一截死路，于是将拿着簪子的手举过头顶。

　　于辞追过去，伸手抢，一脸气鼓鼓地道：“程云铮，你幼不幼稚！”

　　欺负她的手段还和小时候一样，抢了她的东西就满院子跑，惹她生气。

　　稍稍蹦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手腕。

　　程云铮举着手，往后仰了仰身子，“哎哟，豆芽菜，你居然能够到。”

　　“我本来就不矮好不好？就你长，别人不长的吗？”于辞不服气。

　　两人这样打打闹闹，姿势挨得有些近。

　　于辞换了旗袍，上好的锦锻，勾勒出少女的曲线，前胸稍稍贴在少年的胸膛，举高的手臂，玉润般的肌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胳膊。

　　程云铮愣了一瞬，垂眸看了眼身前的人。

　　距离有些近，她气得双颊绯红，眼睛瞪得乌圆，像是林中的小鹿。

　　春末的衣衫单薄，体温熨贴，程云铮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程云铮！”少女含着愠怒的嗓音响起。

　　他怔了一下，回过了神。

　　微微一个抬眸，正欲开口，就瞥见从不远处会宾楼走出来的程则奕。

　　“小叔！”他匆忙叫了声。

　　程则奕闻声往这边看来，目光微顿，看了眼贴在他胸前的于辞一眼，才点了点头，“进来。”

　　宾客都落座了，就差这俩小鬼。

　　于辞听见程云铮的这一声呼唤愣了一下，也扭头看去。

　　程则奕站在会宾楼门前，目光同她交汇了一瞬。

　　于辞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和程云铮贴得有些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程云铮挠了挠头，应了声：“好。”

　　程则奕微微颔首，视线没再多停留一秒，转身进入了屋里。

　　于辞心跳微微加速，忽然觉得心间一阵莫名的心虚。

　　程云铮偏头看了她一眼，将簪子还给了她，“干嘛？你怎么比我还怕小叔？”

　　于辞接过簪子，将头发盘起，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委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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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主桌就程城一家子，以及老太太和于辞与程则奕。

　　按照辈分落座，于辞再次和程云铮挨在了一起，但好在身边都是长辈，两人也没闹，老老实实地吃饭。

　　于辞不是很饿，下午小厨房做甜品的时候，秦姨就拿了好些给她尝。

　　看了眼十分殷勤地帮老太太倒茶夹菜的苏岚，她忽然想起来件事，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程云铮，“苏明馨没来，是去写生了？”

　　程云铮淡淡偏眸扫了她一眼，“她来我肯定不来，你觉得呢？”

　　其实在苏岚说苏明馨不来的时候于辞就猜到了。

　　老太太寿辰，程云铮才是正经的程家小辈，若他不来反倒是苏明馨来了，那才叫乱了套，程城虽说对那母女二人不错，但也是不可能让这种局面出现的。

　　“哦。”于辞低低应了声。

　　哪知话音刚落，就忽然听苏岚满是笑意的嗓音响起。

　　“哎哟，这俩孩子自小就在一块儿玩，感情这么多年都没变。”说完，又别有意味地瞧了于辞跟程云铮一眼，对老太太说：“要我看，既然则奕这边跟小婉无缘，云铮和小辞也不错呀！”

　　于辞刚拿起筷子夹了块糯米糕，听苏岚这么说，愣了一下，筷子停在了半道。

　　一旁的程云铮也是微微一怔，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于辞。

　　老太太闻声抬眸看了俩人一眼，须臾才笑着回：“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说了算，咱长辈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于辞愣了好会儿的神，而后下意识看了眼坐在老太太身边的程则奕。

　　他夹了菜放在面前的碟子里，低着眸，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小插曲。

　　她抿了抿唇，将米糕夹进了餐碟里。

　　程云铮愣了会儿，开口反驳：“谁……谁要娶她，凶巴巴的，谁娶她谁倒霉。”

　　话音刚落，左边的腿就被狠狠掐了一把。

　　嗷！

　　但又不敢叫出声，只能强装镇定的忍着。

　　于辞微微红脸，扭头白了他一眼。

　　程则奕缓缓抬眸看去，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虽打闹拌嘴，但都不自觉的红了耳根。

　　*

　　吃完饭，送走不留宿的亲友，老太太便回了房。

　　程城同苏岚宿在了骑马楼，于辞本想直接回南园的，但又被程云铮勾着脖子闹了会儿。

　　最终她如愿追上去踹了他的小腿一脚，才消停。

　　程则奕被程城叫去了书房，出来时，看了眼还在前庭花廊下闹腾的两小只。

　　珅伯跟在身后，先是瞧了眼身后的书房，程城还没出来，而后似是忖度了翻程则奕的神情，才道了声，“这俩孩子，从见面就没歇过，闹这么多年了，云铮还是喜欢欺负小辞。”

　　程则奕的视线在那边停留了片刻，须臾，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低低道了声：“走吧。”

　　珅伯顿了顿，连忙应了两声，提着灯，送他回南园。

　　临走前，又瞧了眼那边还在打闹的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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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辞简直头大，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追着程云铮打了好久，才算彻底结束了“大战”，本还想去老太太房里一趟的，却发现那边的灯都熄了，只得折返。

　　临回南园前，她决定明天要跟他冷战一天。

　　烦死了，跟猴子似的，一刻都闲不下来。

　　暗自腹诽了阵，一边整理被弄乱的头发，一边穿过前庭往南园走去。

　　园里宾客已经散尽，但烛火依旧长明。

　　树影婆娑，灯烛晃耀，点点光影落在曲水里，静谧又清幽。

　　顺着宫灯满挂的石径登上明月池上的小拱桥，她偏头看了眼落在水里的月影，在收回视线后顿了几秒，复又扭头看去。

　　明月池中央的水榭里，坐着抹身影。

　　水榭里无灯，幕帘半遮，只有些许月光照进去，冷白的光亮隐约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虚影。

　　那里飘散出薄薄的烟雾。

　　于辞在桥上站了会儿，转了身又往回走。

　　假山嶙峋，古迹尚存，她顺着崎岖的山石路往湖心走去。

　　月光洒在脚下，像是铺了一地金桂。

　　程则奕坐在水榭的美人靠前，视线停留在一水之隔的南园院墙上，揽月楼旁的蔷薇长势太好，已顺着花架爬出了院墙，坠在白墙黛瓦间。

　　手中的烟燃至一半，他抬手递至唇边，一口薄雾喷出，他忽地看见了那抹从小石路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通往湖心水榭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平后建的石板路，平坦易行，只是需要走远一些，一条是与周围假山相连的山石路。

　　崎岖不平，走起来有些费劲，还需小心慎行，但距离这边近。

　　她大抵是为了省时间，走了山石路，可因是夜间，需低头看脚下的路，便走得有些慢。

　　他顿了片刻，终是选择默默看她走近。

　　最后一截走完，于辞终于踏上了水榭前平坦的石台，长长舒了口气，抬头看去，而后倏地怔了怔。

　　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