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之所高赞小说(林春浮云箴)完结阅读_筵席之所全文完整版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列表
话音刚落,云箴与他们交起手来,只一抬手,春浮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哪个地方,黑漆漆的,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云箴与冥王打得难舍难分。从桥上打到水面,又站在树顶对峙,随后又打到了冥王的宫殿。云箴脚下只稍稍用力,那宫殿便毁掉了一部分屋宇。冥王气得跺脚,双手结印,攻势猛烈,云箴不耐烦不想再多作纠缠,一脚将他踹进了忘川,转身便离开了冥界,一群下属见老板成了落汤鸡,一拥而上跳下去捞人。
春浮在某个空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惊醒,梦里的内容模糊不清,只记得有人带着她渡河。她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她起身拉开厚重的灰色窗帘,天色暗蓝,偌大的石头森林开始醒来,此时正处于夜晚与黎明交接的时刻。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她内心涌出难以言喻的空无。时间是明确的,没有奇幻的路途,没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寂静失声的恐惧,一切暂时得以回归现实。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挺身而出,身体比大脑反应更迅速。也许是在面临生死的重要关头,她被本能的激发了善念,在紧要时刻她为他挡住了一击。春浮想,也许自己应该算是个善良的人,换作任何一个人,她也会这样做。仅仅只是因为善良的本性而已。她暗示自己,不是因为某些不自知的情绪。
朝阳从云层破开遮蔽,光芒万丈,照亮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春浮将额头抵在玻璃上,闭起眼睛感受冬日的阳光。就这样安静享受当下独属于她的寂静时刻。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深绿色丝质睡衣上,布料上湿了一片。身体慢慢滑到地上,她掩面哭泣,竭力克制着声音,身体剧烈颤抖。似要将这一切的悲愤、压抑、心碎、等待全部释放。
哭过之后,春浮恢复了平静,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打开电脑,一封新的邮件时间显示来自三日前。
她点开邮件。
***
现在是下午两点,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雪,今天天气阴沉,我现在一家甜茶馆里写下这封信。甜茶馆里很多人,声音沸腾令人安心。我习惯了在嘈杂拥挤的人群里进行思考。拉萨给我的感受比我在其他地方的感受更为强烈,也许是因为藏地的特殊地理位置、宗教文化、造就了它强大的磁场。
我常常去八廓街感受集信仰与商业于一体的复杂。这里是浓缩的世间幻影。转经的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围绕寺庙以顺时针的方向前进,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手臂弯曲将双手揖于额头,这种动作在他们是一生中会重复无数次。当身体深深地匍匐于大地的时候,自我的幻觉将彻底终结。
父亲后来去了大城市,路途遥远不再回来,母亲困守在大山里。那时我已经去了县城读书,住在父亲买的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周末回到家里,母亲瘦了很多。我对母亲说,希望她搬到城里,换一个环境生活。母亲答应了。
我们住在城里,其实我并不喜欢城市。城里的天空看不见壮阔的高山,绿化带里的植物全是汽车尾气与灰尘,早上起床推开窗户,空气里全是污浊的颗粒。城市还在不断扩张,老城区全部拆掉建起高楼。
母亲喜欢早上与晚饭后带着小满,去三公里外的公园散步,那里有一个面积很大的人工湖,种满了紫色睡莲。母亲在的时候,家里总是有鲜花。有时我们也会回去山里的房子住几天。院子里的花草即便是长时间无人照料,也生长得很好。蔷薇与绣球呈疯狂状,枝叶覆盖了大半个院子。
母亲戴上橡胶手套,用大剪子修理杂乱的枝桠,又给花草施肥浇水。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处理完这些事情。
我十四岁,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到处撒欢。我在学校里仍旧没有交到朋友,独来独往。与同龄人交谈令我觉得费劲。那时我沉溺于阅读中,无心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母亲关心我在学校里的状况,担忧我总是独自一个人上学、读书会变得忧郁,鼓励我主动与同学认识。但我还是拒绝了。我对母亲说,妈妈,我喜欢一个人待着,也喜欢和你住在一起。
母亲笑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样笑过了。
父亲回来过一次。那一次,他们终于爆发了。母亲忍耐多年的怨气全部被释放出来。他们在客厅里大声争吵,父亲砸烂了客厅的电视机、门窗还有厨房里的碗盘,洁白的瓷片碎了一地。我听见母亲尖声指责父亲,怒骂他没有良心。父亲则刻薄回应,嘲讽母亲这么多年都是靠他养着。母亲扑过去与父亲扭打一处,指甲划破了父亲的脸与脖子。母亲被粗鲁地推搡跌在地上,瓷片划破的母亲的手,鲜红血迹染红地板瓷砖。
我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挡在母亲目前。
父亲伸手过来夺菜刀,我躲开,一刀劈在餐桌上,父亲被我的气势吓住。父亲离开之前说,他要离开这个家,一定要和母亲离婚。
我拽住父亲的手臂对他说,爸爸,你要抛弃我们吗?
父亲推开我,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从那以后,母亲彻底疯了。
我开始像母亲照顾我一样照顾她,我学着做母亲爱吃的菜式,每天更换花瓶里的鲜花,给母亲熨烫裙子。她开始酗酒,变得邋遢,头发蓬乱,衣服不自知反穿。深夜常常失声痛苦,有时是止不住的尖叫,对着空气咒骂。
父亲常常打来电话刺激母亲,这让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可控。我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不要再打电话回来。
母亲偶尔清醒,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抚摸我的脸和后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砸在我的手背上,那么滚烫,那么绝望。
母亲告诉我,父亲在外面有了一个家,他们早已经同居并且偷偷生下两个孩子。只要母亲同意离婚,他愿意把这套房子留给母亲。
到这时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越来越憔悴。母亲深爱父亲,即便父亲很少再回来看她,她还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现在这个美梦被父亲亲自敲碎,同时被敲碎的还有母亲脆弱的自尊。
春浮合上电脑,起身去客厅找些吃的,占据整面楼层的高级住宅位于市中心,装修偏灰白调,简约风格。木质地板铺上昂贵的手工羊毛大地毯。她走进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满新鲜水果蔬菜、牛奶、以及她没见过的高档食材。拿了一只红苹果洗干净直接吃。
客厅里摆放古式苏绣屏风,实木书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书籍,有些还是收藏的古籍孤本。阳台上种了许多花草。一盆被精心养护的昙花搬到了室内,昙花喜爱温暖潮湿的环境,北方并不适合种植昙花。至少两米高的植株用木棍固定,厚厚的叶片侧扁。花期时绽放漏斗状白色花朵,花瓣丝丝缕缕,它只在午夜时分开放,两个小时后便迅速枯萎。
小时候她见过这种美丽的花朵,那时她一度沉迷于观察花朵是如何打开花瓣,绽放到枯萎的整个过程。
看见过奇幻的云朵,听见过昙花开放的声音,这是她内心的真相。
她无意探究这个地方是哪里,房子的主人是谁。根据目前的情况,她判断自己应该还处于被“禁锢”的弱势。她坐在露台藤椅上,慢慢吃完一只苹果,太阳直直照射,眯起眼睛享受。养伤的日子里,除了医生、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固定见到之外,就只有秦淼来看望她。
她很久没有见到云箴这个人。时间漫长得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某种目的。
春浮忽然觉得惆怅。
天气很好,她决定出门,穿上一件石榴红大衣,把手机地图打开。住宅区不算复杂,她很快找到出口。街道冰雪融化,来来往往的路人匆忙赶路,她找到地铁站,打算去tຊ看看皇宫。
拥挤的群人中,她倚在角落,一只手护住腹部伤处,侧过脸,她看见玻璃上苍白憔悴的自己,以及疲惫的陌生男女。有人打开手机看武侠小说,面无表情,头发油腻。整容的年轻女子,眉目间有晦气,身上浓郁的香水充斥车厢,穿一件发亮的短裙,银色高跟鞋,套一件白色羽绒服。此时这个女子疲倦至极,在拥挤的车厢里神情木然,试图忘记想要取悦某人。戴着蓝牙耳机对着空气大声咒骂的中年妇女,怨气冲天,仿佛置身烈焰之中。在人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身处地狱。
她看见一对穿着朴素的父子在告别,父亲下车后扛着尿素袋子,佝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儿子背过身,用衣袖擦掉眼泪,隐忍的悲伤从喉咙咽下去。
无数人的情绪在一节封闭的车厢里咕噜着发酵,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沉默是获得时间的方式。
春浮把自己藏匿在人海中,觉得这样才是安全的。没有人关心她的遭遇、经历、情感、回忆、身份。在陌生城市,她是自由的。
穿过几条大街,她看到大量游客聚集在这个城市。她买了门票却停在了景区门口,看着朱红的宫门与白晃晃的地砖,一只胖橘猫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