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又补充了一句:

"听说那位小姐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男人不再犹豫，撂下一句:

"你先吃，我等会儿回来再吃。"就大步离去。

茫茫夜色中，男人的背影挺拔高大。

曾经，她以为那是会永远庇护自己的港湾。

重生之后才明白，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港湾。

她目送他离开直到再看不见，她叹了口气，面对满桌子的菜也没了胃口。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院子里，点燃了两只仙女棒。是买烟花时，商店送的。

她把仙女棒插在石头缝里，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

“我许愿……他平安健康，快乐无忧，无病无灾。祝我自己以身许国，为国效力，祖国繁荣。”

“也祝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仙女棒也正好燃灭。

她回到房间，拿上行李准备离开。

提起包袱临走前，她最后仔细打量着自己生活了两辈子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书桌玻璃下压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17岁的她和22岁的他。

这也是两人之间唯一的合照。

"都要走了，这照片就不留着惹人嫌了。"

她抽出合照，利落一撕，只把男人的那一半留下书桌上，就放在道别信旁边。

随后，她转身离开。

一路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

1984年夏，漠河军区第一高中。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

“进清华，与主席总理称兄道弟；入北大，同大家巨匠论道谈经”

许诗韵看着窗外墙上漆红的标语，再一次确定她真的重生回到了高考结束后的第10天。

耳边传来老师语重心长的询问：“许同学，你真的要为了嫁给秦营长，而把这个去北大上学的名额让给你妹妹吗？”

许诗韵的灵魂猛地震醒。

她抱紧了怀里的书：“不！我不让！您说得对，我们读书人不该沉溺情爱，应该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才对。”

“但我不想去北大，我想去国防大学。”

上辈子，15岁那年漠河大雪，第一团团长老孟为了救许诗韵而埋在大雪里死去。

许父许母将他的遗孤孟慧雪带回家，说以后她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

可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

只要和孟慧雪对上，许诗韵就得让。

让衣服，让房间，让父母……最后，他们要她把保送北大的名额让给孟慧雪。

可北大一直是许诗韵的梦想，她自然不答应。

小叔秦暮云却说，只要她让，他就娶她。

最终感情打败了理智，为了嫁给秦暮云，许诗韵把上大学的机会让了出去。

然而结婚后秦暮云却调去了北京，留在那里照顾孟慧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漠河。

重来一次，她再也不要嫁给小叔秦暮云了。

也再不会让出上学的机会。

“好好，你想通了老师就放心了。你的成绩去国防大学也没问题，就是可惜了这个保送北大的名额了。不过没关系，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老师会看着你报效祖国。”

道过谢，许诗韵重新填了一份高考志愿才离开。

走出学校,街上的人们穿着蓝色工人装，骑着二八大，这一刻，她才有重生的真实感。

她抬手遮住阳光，笑出了声。

真好。

这辈子，她要为自己而活，活得精彩，报效祖国！

一路走回家属院，远远的，许诗韵就看见站岗亭旁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而秦暮云就站在车边。

高大的男人身板挺直，穿着作战服，留着短刺板寸，俊朗硬气。

秦首长的小儿子，整个漠河军功第一的营长，冰山禁欲的气质，单拎出哪一个都叫人为他侧目。

许诗韵的爷爷与秦首长是战友，所以按照辈分许诗韵要叫秦暮云一声“小叔”。

上辈子，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情窦初开的许诗韵难免心动。

可她最大的错就是心动。

正想着，秦暮云清凌的目光看来：“你去哪儿了？”

许诗韵顿了顿：“学校。”

秦暮云还要再说什么，身后孟慧雪从吉普车上走下来，手上提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

“小叔，谢谢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许诗韵远远看了一眼，雪花膏，布拉吉，梅花牌女士手表……

心里像被刺了一刀那样疼。

孟慧雪被接回家里后，她就处处忍让，最后都到了住阳台、只能吃菜叶子的地步。

秦暮云看不下去，将她接到了军属大院住，她这才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从前那样的好东西，秦暮云只给她一个人买。

可现在这份偏爱，也没有了。

许诗韵觉得刺眼，快步走回了家。

回到房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找出之前收起来的一盒大白兔奶糖。

糖盒早就旧了，彩绘的大白兔也变了颜色。

她爱吃甜，从前她一哭，秦暮云就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喂给她，哄她开心。

后来她舍不得吃了，就全都攒了起来。

她以为，大白兔奶糖就是秦暮云对自己上心，喜欢自己的证明。

可现在看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保质期早就过了，糖纸发黄，跟化了的奶糖粘在一起，许诗韵好不容易撕开一颗，送进嘴里，却再没了记忆里那股温暖甜蜜的奶香。

丝丝缕缕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她皱着眉，低头吐了出来。

“过期的糖，果然不能要了。”

过期的温暖，也不该沉溺，无需缅怀。

她抱着糖盒走出去准备丢掉，正好遇上回来的秦暮云。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糖盒，并没认出这是他送的，反倒说：“少吃糖，对牙不好。”

听到这话，许诗韵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心口说不上来的闷堵。

随后，她当着秦暮云的面，将糖丢进垃圾桶。

“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第2章

扔掉大白兔奶糖的那一刻，许诗韵就像扔掉了身上一道枷锁。

秦暮云皱了皱眉，觉得今天她似乎有点反常。

但到底还是没有多想，淡淡道：“收拾一下出来，今晚和小雪回你家吃饭。”

闻言，许诗韵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去。”

他明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对她的。

他明知道，她回那个家就会有无尽的谩骂。

可许诗韵向来没有拒绝的权利。

二十分钟后，许家。

许母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许父就朝许诗韵开了口：“把北大名额让给小雪的事，你和老师说好了吗？”

许诗韵沉默着没说话。

许父以为她还不愿意，放缓了语气：“诗韵，你要懂事，把机会留给你妹妹。”

许母也帮腔：“是啊，小雪不像你，你成绩好，明年可以再高考一次嘛。”

孟慧雪在一旁撒着娇开口：“妈妈，你们不要逼姐姐了。”

许母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们就算没有血缘也是亲姐妹，要她让个名额怎么了！”

听到这话，许诗韵只觉讽刺。

姐妹？从小到大，她跟孟慧雪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她一直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亲生的，可为什么爸妈就是对孟慧雪好？

许诗韵还是不说话，许父脸色有些难看了。

秦暮云看了许诗韵一眼，淡声开口：“诗韵已经答应了，这个名额给小雪，她自己来年再高考。”

这话不是骗人，那是重生之前的许诗韵答应的。

而重生回来的她已经反悔，但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

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半个月后就会到，她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更不能打草惊蛇。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许诗韵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谎：“嗯，录取通知书一个月后会到，到时候妹妹就可以去北大了。”

闻言，三人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谢谢姐姐。”

“你这孩子，刚才问你不早说，来来来，吃饭。”

许母破天荒的，从孟慧雪到家里来之后，第一次主动给许诗韵夹了一筷子鱼：“这是妈特意为你去买的，可贵了，快吃吧。”

可是……

许诗韵把那块鱼肉夹起来还给了许母：“妈，你记错了，我海鲜过敏，爱吃鱼的是妹妹。”

屋里的气氛又凝固了一瞬。

但许母脸上也没有出现愧疚的神色：“哎呀，那是妈记错了，你吃别的。”

然后手上就把那盘鱼端到孟慧雪的面前。

许诗韵早知道就会是这样，他们不在乎她，又怎么会记得她爱吃什么？

她埋下头吃了一筷子米饭，忽然，秦暮云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她碗里。

她怔了下，抬头看向他。

却见他同样给孟慧雪夹了一块牛肉。

许诗韵自嘲一笑，是啊，还在期待什么呢？他的偏爱早就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没了胃口，放下筷子。

这时，屋外响起一道车鸣声，接着就听警卫员喊：“秦老首长回来了！”

许诗韵眸光一亮，快步奔出去，恰好见到精神矍铄的老人下车，手里还提着一个喜庆的红双喜包裹。

“秦爷爷！”

“诗韵丫头，快来，听说你考得不错，爷爷给你带了礼物。”

许诗韵眼眶有些热，正要过去，就听“嘭嘭”两声，院子一角的烟花逐一绽放，整个夜空都在炫丽花火的照耀下，明亮了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夜空。

秦老爷子欣慰点头，拍了拍秦暮云的肩膀。

“不错，跟我想到一块儿了，还记得诗韵喜欢看烟花，准备礼物给她打气呢。”

秦暮云看了许诗韵一眼，随后却把孟慧雪拉到了秦老首长面前：“爸，还有一个月小雪就去北大念书了。”

“这烟花是我专门为小雪庆祝准备的。”

第3章

秦老爷子微愣住，目光略过孟慧雪，担忧看向许诗韵。

许诗韵依旧笑着站在原地，实际上却因为秦爷爷的关心酸了鼻子。

秦爷爷是这世界上唯一不分对错都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