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入眼，赵默弦才发现自己已经清醒，而乔柔守在自己旁边，满眼关切。

“默弦哥哥——”

他该高兴的，赵默弦想。

于是他在嘴角勾上一丝笑意，“柔儿。”

“一个贱胚子死也就死了。”乔父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让赵默弦下意识蹙起了墨眉。

但乔母已经先一步在劝他：“诶，这丫头也确实死得惨，我们好好安葬她。默弦，咱给她一个风光的葬礼，也算对得起她了。她那样的人，以前若非是对我们柔儿有用，我们也早该赶她出去。”

赵默弦想，也是。

只是心底总归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此失去。

因为要给乔钰办葬礼，赵默弦跟乔柔的婚礼暂时推迟。

乔柔要以正妻的身份嫁给赵默弦，要筹备的东西也就更多，这段时间，她也在忙。

或者偶尔想陪赵默弦，赵默弦莫名的也想自己静静

乔钰以前住的院子叫茗香院，取煮酒泼茶，夫妻恩爱的意思，他让人把这个牌匾摘了。让人去把乔钰用过的所有东西扔掉或烧掉。

亲随却又拿了东西来找他。

“大人……这好像是夫人的日记牍。”

“烧了就是。”

“可是——”

“可是什么？”

赵默弦有些不耐，但看亲随满脸复杂地要走，他又劈手夺过灰色的册本。

是乔钰的一些随记，零零碎碎。

◇ 第十二章

【赵默弦，你会后悔么？】

【我从未骗过你。】

【真正的坏人不是我，不是我！】

写到最后，字迹都会被眼泪化开，什么都看不清。这分明是乔钰曾经口头说过无数次的话，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斯人已逝……赵默弦心脏猛的一痛。

他似乎已经能从这些字句里，真切感受到乔钰当时的难受跟绝望。

或许，她并非完全在骗自己？

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可能性浮现，长久以来，赵默弦第一次在家事上，也提现了在朝堂上才会有的坚韧跟警惕。

总会有答案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

是否冤枉了她，都会有答案。乔钰，你不要以为你死了，便能将你自己立在不败之地。

半个月后，赵默弦派往沧州的心腹赶了回来。

“禀报大人，听乔家老宅的邻居说，乔二小姐当时似乎是去避难的……”

“避难？他乔远章又没有仇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强烈的不安在赵默弦心底浮现，“乔柔为什么要去避难？”

他没能注意到，他对乔柔的称呼已经不是“柔儿”，而是“乔柔。”“乔二小姐是以调养身体为名去的沧州，这点，大人您是只的，但乔二小姐在沧州一年，实际上却很少真正在家休养。

“大人，您先恕小人无罪……”

“说。”

“我知道的这些，是听一位叫孙铭的秀才说的，孙铭说他当时与乔二小姐交好，趁乔二小姐醉酒的时候，问过她躲去沧州的真正的原因。避难一说，就是这个时候，他听乔二小姐说的。

“具体的他也不清楚，但大概曾经有个眼盲的少年，她不喜他的清高做派，所以有意想让他的眼睛继续盲下去，所以就靠近、讨好他。

“总归那少年看不见，也不会真的知道她是谁。

“在少年完全信赖她后，她把那少年治眼疾的药换了，却不想少年阴差阳错治好了眼睛。

“还一路高升，位高权重——”

心腹说到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看赵默弦的神色。

既然是赵默弦的心腹，又被他派去调查这样的密辛，他如何会不知道赵尚书赵默弦就是这个少年？

赵默弦脸色阴沉。

“当时那已经位居人臣的少年在寻找当年的女孩，乔二小姐听到消息，笃定少年是去寻仇的。

“乔二小姐怕被少年找到，便以调养身体为名，远去沧州避祸了。”

赵默弦听心腹说完，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砰”的一声，是茶杯被赵默弦摔掷在地，碎片四溅！

但心腹却还继续说道：“而且乔二小姐在沧州的名声并不十分好，貌似当时还有跟一位伶人私通——”

“一口气给我说清楚！”

“有人撞见她从伶人的房间里出来，衣冠不整，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乔家在沧州也算是有些权势的，也没人敢去深究。而那位伶人，前两年就已经落水死了。”

又是落水！

深夜，兰雪堂。

这是赵默弦府里的院子。

先前是为了方便取用乔钰的血，现在为了方便乔远章夫妇翻新自家的院子，以备乔柔大婚，他们一家人，目前都还住在赵默弦家里。

即便已经夜深，他还是想来问问乔柔。

他一定不会再偏听偏信。

他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解释。

但才走近她房间，就听到巧笑声传来。

“真的太夸张了，三枚驱鬼符诶，娘，真不至于，就乔钰那脆弱的样子，即便变成了厉鬼我也不怕她。”

◇ 第十三章

“还不是怪你自己。

“好好的为什么要跟她说沧州的事儿。

“你刺激她，你是舒服了，我却担心这贱胚子阴魂不散。

“你没看你的赵默弦，这段时间都魂不守舍。说是筹备婚礼，我看啊，还是因为乔钰的死耿耿于怀。”

“我看也是。”现在是乔父乔远章在说话：“听说脸上的肉都跟滚石刮没了，真恶心。”

每一句话都像惊雷般，落在赵默弦耳朵里。

沧州的事儿——

刺激她——

与乔钰的最后一面，她艰难地从床上爬坐起来，指了指乔柔，又指了指她自己。

“赵默弦，赵尚书，遇到乔柔之后，你连眼睛都瞎了吗？

“这样的我，如何去推倒她？

“还有，你自己好好去查查，为何四年前乔柔要突然远去沧州整整一年，为何你十二年前双目失明——”

“砰”的一声，乔柔的房门被人豁然推开。

赵默弦。

“默弦哥哥——”乔柔有些困惑，“这么晚了——”

而且脸色还这般难看。

“乔柔，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乔柔仍旧困惑，但没有不安。

赵默弦很信任她，也很爱她。

她可是他记忆里，给他温暖的那个人。

赵默弦又会怀疑她什么？但面对她的信任，赵默弦似乎没有半点动容，“乔柔，你当年是真情实意地陪伴我吗？还是心思歹毒，想让我再无复明的机会？

“还有，你四年前，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远去沧州？”

乔柔跟乔远章夫妇都惊诧地矗立在原地。

赵默弦，他怎么知道？

“默弦哥哥——”乔柔下意识去抱赵默弦的手臂。

但男人决然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默弦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还需要我找人来跟你对质吗？乔柔！”赵默弦决然的态度，终于让她清楚，赵默弦已经不是在试探她，而是，什么都知道了。

一种混杂了茫然的恐惧在她心底浮现。

乔远章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贤婿——”

再在赵默弦冰冷骇人的目光里继续：“什么陪伴不陪伴的，你跟柔儿都要成婚了，我们柔儿那么好的姑娘，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你以后要好好待她，这样，我跟柔儿她娘也才能放心。”

“是啊，默弦，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呢。”

乔母也已经在帮腔，“你若跟柔儿有什么误会……柔儿，必然是你这几天没好好陪伴默弦，尽顾着自己去筹备嫁妆了，还不赶紧哄哄你未来的夫君。”

乔柔却已经不敢再动。

冰冷的笑意在赵默弦嘴角浮现，“其实，错的最离谱的是我。

“我会活着赎罪的。

“原来，我早已经爱上了她。

“她才是真正单纯善良的那一个。”

“乔柔，我从未真正爱过你。”

赵默弦自言自语说完，突然吩咐：“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

“你对钰儿做过什么？”

暗房里，手拿刑具的赵默弦，目光森冷地看着乔柔。

乔柔被赵默弦关在暗室里整整三天，奄奄一息。

他就是个见异思迁的畜生！

但她可不会像软弱可欺的乔钰一样不知道反抗。

“我做了什么？”乔柔冷笑，“逼死乔钰的不是你吗赵默弦？！”

◇ 第十四章

“未经有司审判，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又如何？”赵默弦拿了藤条，狠狠抽在乔柔身上。

“乔柔，我现在给你的机会不多。”

乔柔被抽得痛哭，可还是执着。

她不信，赵默弦可以不爱她，但零星一点的眷恋都没有吗？

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赵默弦最恨乔钰的时候，也还是会说，再给她一个孩子……

那赵默弦又凭什么不能原谅自己？

就这一次！

“啪——”

又一鞭抽落，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

乔柔终于后悔得痛哭流涕。

真的变了，一切都变了。

属于她的一切都幻灭成了泡影！

为什么！

“默弦，默